王静深吸一口气，旧纸张和墨香的味道扑面而来。一切都变了，一切又都没变。

老街的尽头有一家旧书店。招牌上的漆已经斑驳，勉强能认出“时光书屋”四个字。王静第一次推开那扇木门时，被门铃的响声吓了一跳——那是真正的铜铃，声音清脆悠长。

书店里堆满了书。从地板一直垒到天花板，过道只容一人侧身通过。空气中有灰尘和旧纸张的味道，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。王静小心翼翼地走进去，生怕碰倒哪座书山。

“随便看。”一个声音从书店深处传来。王静踮起脚，看见柜台后坐着一位老人，鼻梁上架着老花镜，正在修补一本破损的书脊。他的动作很慢，却很专注。

王静开始每周六下午都来书店。她喜欢这里的时间流速，仿佛比外面慢上许多。老人很少说话，只是在她离开时说声“下次再来”。书店里还有一只橘猫，总是蜷在窗台上晒太阳，对顾客爱答不理。

变化发生在一个雨天的周六。王静照例来到书店，却发现柜台后坐着的是个年轻人。约莫二十七八岁，戴着黑框眼镜，正在整理一箱旧书。

“请问...老板在吗？”王静问。
年轻人抬起头：“我爷爷住院了。我暂时照看书店。”
他的语气很平静，但王静注意到他整理书籍的动作有些生疏。

王静没有多问，像往常一样走向小说区。却发现那里已经被重新整理过——书籍按照作者姓氏排列，不再杂乱无章。
“我重新整理了一下，”年轻人走过来，“这样比较好找。”
王静点点头，心里却有点失落。她喜欢原来那种偶然发现宝藏的感觉。

接下来的几周，书店发生了更多变化。年轻人给书店通了网络，开通了线上销售，甚至考虑引进咖啡机。窗台上的橘猫似乎也不满这些改变，经常对着年轻人发出不满的咕噜声。

“你觉得这些改变不好吗？”有一次年轻人问王静。
王静想了想：“书店变得方便了，但也少了点什么。”
“少了什么？”
“意外。”王静说，“原来在这里找书，总会有意外发现。”

年轻人沉默了。那天王静离开时，发现小说区的一个角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——几堆书随意地摞在一起，等待有缘人的发现。

老人出院是在一个秋日的下午。他回到书店，看着焕然一新的收银系统和整理过的书架，什么也没说。只是走到窗边，轻轻抚摸着橘猫。
“爷爷，对不起，”年轻人说，“我不该擅自改动书店。”
老人摇摇头：“书店总要跟上时代。只是...”

他没有说完，但王静明白。只是有些东西，是网络和咖啡无法替代的。

年轻人决定留下来，不再回大城市。但他和老人达成了协议：书店一半保持原样，一半进行现代化改造。橘猫似乎接受了这个妥协，又开始在窗台上打盹了。

王静依然每周六都来。有时她会帮老人修补旧书，有时会和年轻人讨论最新的电子阅读器。她发现自己渐渐成了书店的一部分，像那些书一样，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。

圣诞节前夜，书店提前打烊。老人、年轻人和王静一起整理书店。橘猫在书架间穿梭，尾巴高高翘起。
“谢谢你，”老人突然对王静说，“这家书店需要年轻人，也需要愿意慢下来的人。”
年轻人笑了：“也需要猫。”

王静离开时，天空飘起了小雪。她回头看了一眼书店，暖黄色的灯光从玻璃窗透出来，映着书架和书的影子。门上的铜铃轻轻响了一声，像是时光的叹息。

后来王静去了外地读大学，但她总会想起那家书店。听说书店现在既有线上店铺，也保留了原来的样子。橘猫生了小猫，书店里经常能看见小猫在书堆间嬉戏。

大四那年寒假，王静回到老街。书店还在那里，招牌重新刷了漆，“时光书屋”四个字清晰可见。她推开门，铜铃依旧清脆。
柜台后，年轻人抬起头：“欢迎光临。”
窗台上，橘猫和它的孩子挤在一起睡觉。
书架间，老人正在给一个孩子推荐书籍。

王静深吸一口气，旧纸张和墨香的味道扑面而来。一切都变了，一切又都没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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