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篮球场上，运球声再次响起，这次不再是一个人的节奏。

市三中的篮球场在放学后总是很热闹。但最东边的那个篮筐下，每天下午四点半，只会有一个人在那里练球。

赵阳运球的节奏很特别。砰，砰，砰——每三下就会有一个停顿，然后突然变向。他已经这样练了两年，从高一到高二，从春天到冬天。

十月的某个周二，赵阳照常来到球场。运球，起跳，投篮。篮球在空中划出弧线，却在即将入网时被一只手拍飞了。

“不好意思，”一个穿着隔壁学校校服的女生捡起篮球，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
赵阳愣住了。他从未见过女生能把球拍得这么准。

“你会打篮球？”他问。

女生把球扔回给他：“我哥是校队的，教过我一点。”

这就是赵阳第一次遇见周晓。她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风，打乱了他规律的生活节奏。

第二天，周晓又来了。这次她带着自己的篮球。

“一对一，敢吗？”她挑衅地说。

那场一对一，赵阳输了。不是故意让的，是真的输了。周晓的防守出乎意料地好，她的断球快而准，投篮姿势虽然不够标准，但命中率很高。

“你每天都一个人练？”休息时周晓问。

赵阳点头。

“为什么？”

“习惯。”赵阳说。其实他没有说完——一个人练球，就不用担心拖累别人，也不用担心被别人看见失败。

从那天起，周晓成了篮球场的常客。她总在四点半准时出现，有时候练球，有时候只是坐在场边写作业。赵阳习惯了她在场边投来的目光，甚至开始期待那声“传球”的呼喊。

十一月，学校要组织班级篮球赛。体育委员找到赵阳：“你得参加，咱们班没人了。”

赵阳想拒绝，却看见场边的周晓冲他点头。

比赛那天，赵阳发现自己紧张得手心出汗。他习惯了独自练习，却忘了怎么和队友配合。上半场结束，他们班落后十二分。

中场休息时，赵阳在场边看见了周晓。

“你在害怕什么？”她问。

赵阳说不出话。

“篮球是五个人的运动，”周晓说，“你不是一个人在场上。”

下半场，赵阳尝试传球。第一次传球被截断了，第二次传偏了，但第三次，球顺利到了队友手中——一个漂亮的上篮得分。观众席传来欢呼声，队友跑过来和他击掌。

那一刻，赵阳突然明白了什么。他一直在练习如何不依赖别人，却忘了如何信任别人。

比赛最终以两分之差输了，但赵阳第一次在篮球场上感到了快乐——不是进球的快乐，而是配合的快乐。

赛后，周晓告诉他：“下个月我要转学了，我爸工作调动。”

赵阳运着球，没有说话。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球场回荡。

“最后一个月，”周晓说，“教我你的招牌动作吧。”

于是每天下午，篮球场上多了一对练球的身影。赵阳教周晓他的变向技巧，周晓教赵阳如何观察队友的位置。他们很少说话，大部分时间只有球鞋摩擦地面和篮球撞击篮板的声音。

离别前的最后一天，周晓送给赵阳一副新的护腕。

“以后别总是一个人练球了，”她说，“篮球场上的位置，是需要有人填补的。”

周晓离开后，赵阳依然每天去篮球场。但渐渐地，他开始和班上的同学一起打球。他学会了传球，学会了掩护，学会了在关键时刻把球传给位置更好的队友。

高三那年的班级篮球赛，赵阳的班级拿到了亚军。颁奖时，体育委员把奖牌挂在赵阳脖子上：“多亏了你这个后卫。”

赵阳摸着奖牌，想起那个拍飞他篮球的下午。

大学毕业后，赵阳成了一名体育老师。他带的校篮球队在全市比赛中拿了好名次。每次训练结束，他都会对队员们说：“篮球是五个人的运动。”

一个周末下午，赵阳回到市三中。篮球场翻新了，铺了新的塑胶地面，篮筐也换成了新的。但最东边的那个篮筐下，依然有几个学生在练球。

赵阳在场边看了一会儿，准备离开时，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。

“老师，要一对一吗？”

他转过身，看见周晓站在那里，手里拿着一个篮球。时光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，但她的眼睛依然明亮。

“你怎么在这里？”赵阳问。

“我回来当校医，”周晓笑了，“听说这里的体育老师很厉害。”

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篮球场上，运球声再次响起，这次不再是一个人的节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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