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叶落:老街的修鞋摊

叶落:2025-12-03   来源:原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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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:

而这一切,始于一个秋天的午后,一双磨脚的鞋,和一位在槐树下静静修补时光的老人。

寻觅街角修鞋匠|界面新闻 · 图片

老街转角有棵老槐树,树下常年摆着个修鞋摊。叶落第一次注意到它,是在大一秋天的某个午后——她新买的皮鞋磨脚,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

“姑娘,鞋不合适?”摊主是个老人,戴着老花镜,手里的锥子正穿过厚厚的鞋底。

叶落犹豫着坐下,脱下鞋。脚跟已经磨出了水泡。

老人看了一眼:“新鞋都这样,像年轻人初入社会,总得磨一磨。”他接过鞋,在磨脚处涂了点透明的胶,又垫了块软皮。“试试。”

叶落穿上,疼痛神奇地消失了。

“不用钱,”老人摆手,“下次路过,告诉我合不合脚。”

从那天起,叶落每次路过都会看一眼修鞋摊。摊子很简单:一个木箱,几把工具,一个小马扎。但总有人坐在那里——不都是修鞋,有人只是坐着聊天。老人姓陈,在这棵槐树下摆了四十二年摊。

叶落开始有意识地观察。她发现修鞋摊是个信息枢纽:谁家孩子考学了,谁家老人住院了,哪家店铺转让了,陈伯都知道。他不只是修鞋匠,还是老街的“活档案”。

“为什么不去店面里?”叶落问。

“树底下好,”陈伯敲敲槐树干,“它有三百岁了,我陪着它,它陪着我。店面是死的,树是活的。”

十一月,叶落加入了学校的摄影社。她的第一个专题就是修鞋摊。她拍不同时间的光线如何穿过槐树叶,在陈伯的工具上投下斑驳的影子;拍他的手——布满老茧和裂口,却异常灵巧;拍那些等待修补的鞋子:高跟鞋、运动鞋、童鞋、甚至一只舞鞋。

“每双鞋都有自己的路,”陈伯指着一双磨平了底的皮鞋,“这双的主人每天通勤两小时,鞋底记录了他的奔波。”又指着一双开了胶的运动鞋:“这双陪主人跑了三个马拉松,现在退休了,但主人舍不得扔。”

叶落把照片洗出来给陈伯看。老人戴上老花镜,看了很久:“你拍出了它们的故事。”

“是您先看出来的。”叶落说。

从那天起,他们的合作开始了。叶落拍照,陈伯讲述鞋子的故事。他们发现,鞋子确实是生活的忠实记录者:鞋底的磨损程度反映职业,鞋面的清洁程度反映性格,鞋带系的方式甚至反映当天的心情。

“修鞋其实是修人,”陈伯在修补一双旧布鞋时说,“鞋不舒服,人就走不好路。把鞋修舒服了,人就能继续往前走了。”

叶落把这些话记在照片背面。她的专题在校内展出,取名《足下人生》。很多同学来看,有人说想起了爷爷的鞋,有人说自己也有双舍不得扔的旧鞋。

十二月,老街拆迁的消息传来了。整条街要改造,槐树在保护名单上,但树下的摊点必须清理。陈伯很平静:“该来的总会来。”

叶落却无法平静。她发起了一个“留住修鞋摊”的签名活动,收集了三百多个签名——大多是老街坊和看过她摄影展的同学。但拆迁办的回复很明确:城市要发展,流动摊点影响市容。

最后一周,叶落每天去摊上拍照、录像、录音。她记录陈伯工作的每一个细节:如何选线,如何下锥,如何打磨鞋跟。她还记录了来修鞋的人说的每一句话——

“陈伯,这双鞋是我结婚时穿的。”
“这双球鞋是我儿子第一次比赛穿的,虽然破了,但想留着。”
“这双高跟鞋……我不再需要了,但想把它修好,像修好一段记忆。”

最后一晚,陈伯收拾工具。四十二年的积累,装满三个木箱。他把其中一箱送给叶落:“这些工具我用不上了,你留着,或者给需要的人。”

箱子里有不同型号的锥子、针、线、鞋掌、鞋跟,每件都磨得光亮。最上面放着一本手记账本,记录着这些年的“大修”——不是修鞋,是修那些有特殊意义的鞋,旁边简注了主人的故事。

“您以后怎么办?”叶落问。

陈伯笑了:“儿子让我去养老。但我跟街道说好了,新街区建好后,给我个小角落——不一定是修鞋,可能是修别的。人活着,总要修点什么。”

摊子消失后,那棵槐树突然显得孤单。叶落把摄影展搬到了树下——用细绳把照片挂在树枝上,像一种无声的抗议。风一吹,照片轻轻摆动,光影在老街墙面游走。

意外的是,很多人特意来看。有老街坊摸着照片流泪,有年轻人好奇地问“这里原来是这样”,甚至有记者来报道。一时间,“修鞋摊摄影展”成了小网红。

春天,新街区建成了。槐树被保留,周围建了个小广场。叶落毕业前的最后一件事,是说服管理处:在槐树下设一个“社区修理角”。不是商业摊位,是志愿者服务站,每周六下午开放,帮居民修小物件。

陈伯成了名誉顾问。虽然手抖了,不能做精细活了,但他坐在那里指导年轻人:如何给自行车补胎,如何修拉链,如何给玩具缝胳膊。他总说:“重要的不是修东西,是修东西时的那份心——不急着丢,愿意修,就是珍惜。”

叶落把陈伯送的工具箱放在修理角,旁边贴了说明:“这些工具修补过四十二年的时光。请继续使用,继续修补。”

如今,叶落成了社区工作者。她的第一个项目就是推广“修补文化”——在社区中心开设修理工作坊,教居民修电器、缝衣服、甚至修感情(邀请心理咨询师)。项目获得了市级奖项,评审意见是:“在消费主义时代,重建‘修补’的价值,是可持续发展的微观实践。”

陈伯去年冬天走了,很安详。葬礼上,来了许多老街坊,许多人穿着他修过的鞋。叶落把当年的摄影展做成了纪念册,送给他的家人。

儿子在致谢时说:“父亲最骄傲的不是修了多少双鞋,是通过修鞋,连接了多少人,记住了多少故事。”

上周,叶落回老街广场。槐树又发新芽,树下坐着新的志愿者——一个大学生,正在帮老人修收音机。工具箱还是那个,锥子的木柄被磨得更光滑了。

“这是陈爷爷的工具,”大学生对老人说,“他用它们修了四十二年鞋。现在我们用它们修各种东西,但精神一样——让还能用的东西继续用,让还有价值的东西继续有价值。”

老人点头:“是这个理。现在的人啊,东西一坏就扔,太浪费了。”

叶落站在一旁,忽然想起大一那个秋天,磨脚的皮鞋,槐树下的老人,和那句“新鞋都这样,总得磨一磨”。

她明白了,陈伯教她的不只是修鞋,是一种生活哲学:接受磨损,耐心修补,在破损处看见历史,在修复中创造未来。以及最重要的——在一切都在加速更新、丢弃、替换的时代,选择缓慢地、珍重地、让事物(包括自己)在时间中优雅地老去,而不是匆忙地死去。

如今,叶落负责的社区修补站已经扩展到五个。每个站都有志愿者,都有工具箱,都有一本“修补故事簿”。最新的故事是:一个孩子修好了奶奶的老花镜,奶奶说“比新的还好用”;一对夫妻一起修好了结婚时的闹钟,发现“一起修东西比买东西更能增进感情”。

而叶落自己,每当遇到困难,都会想起陈伯修鞋时的专注——不抱怨破损,不着急完成,只是一针一线,把断开的地方重新连接,把磨薄的地方小心加固。

她想,也许人生就是一场漫长的修补。我们都在磨损——被生活磨,被时间磨,被关系磨。但磨损不是失败,是经历的证明。而修补不是掩盖,是尊重经历,并给予继续前行的可能。

就像此刻,槐树下的年轻人举起修好的收音机,音乐流出来,是老歌。老人们围坐倾听,阳光透过新叶洒下来,光斑在工具箱上跳动。

工具静静躺着,等待下一次修补。
槐树静静站着,见证又一次连接。
而城市在变迁中,总有一些地方,一些人,坚持着“修”而不是“换”,坚持着“续”而不是“断”,坚持在一切都追求崭新的时代里,为“旧”保留尊严,为“破”赋予新生。

因为真正珍贵的,从来不是永不磨损。
而是在磨损之后,依然被珍惜,被修补,被允许带着伤痕继续行走。
就像那双被修好的舞鞋,依然能旋转。
就像那台被修好的收音机,依然能歌唱。
就像老街虽然变了模样,但槐树还在,树下的故事还在继续被讲述,被修补,被传承。

而这一切,始于一个秋天的午后,一双磨脚的鞋,和一位在槐树下静静修补时光的老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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