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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和:二手书店的赠书区

苏和:2025-12-04   来源:原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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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书店外,城市继续喧嚣。人们匆匆走过,不知道这个平凡的下午,有一本诗集刚刚完成了一次微小的交接:一个逝去的爷爷,一个伤心的孙子,一个感动的陌生人,和无数个尚未到来的读者,通过薄薄的书页,建立起看不见的连接

捐赠图书,传递爱心!_深圳新闻网

城西的二手书店有个不起眼的角落,立着个褪色的木架,上方贴着“赠书区——自由取阅”的手写字条。苏和第一次注意到它,是在大三开学后的第一个雨天。她躲进书店避雨,无意间走到这个角落。

架上的书很杂:过期的教材、卷边的流行小说、甚至还有几本字帖和菜谱。每本书的扉页或空白处,常留着原主人的痕迹:赠言、签名、或是一两句读后感。苏和随手翻开一本《百年孤独》,扉页上用铅笔写着:“1998年购于毕业旅行。十年后再读,方知孤独是人生的底色。”字迹已经模糊。

从那以后,每周三下午,苏和都会来这个角落。她发现赠书区有自己的新陈代谢:周一书最多,像人们经过周末后决定告别过去;周四书最少,但常有意外发现——上周她就找到一本夹满银杏叶标本的《瓦尔登湖》。

真正开始系统观察,是在十月的某个黄昏。苏和照例翻阅新上架的书,发现一本《小王子》的扉页上,新添了一行秀气的字:“给下一位读者:这本书陪我度过最难的日子。希望它也能温暖你。”日期是当天。

她抬起头,看见书架另一侧站着个男生,正在整理新捐赠的书。他动作很轻,每拿起一本都会先翻看扉页,偶尔会心一笑。

“你是书店的人?”苏和问。

男生摇头:“志愿者。负责整理这个角落。”他拿起一本《三国演义》,扉页上写着“父亲赠,1985年”,“看,这本书旅行了三十八年,现在停在这里,等待下一次出发。”

这就是苏和认识陈年的方式。历史系研究生,每周三在书店做志愿者,负责记录赠书区的“迁徙史”。他有个厚厚的笔记本,记录每本特别赠书的来历(能推测的部分)和去向。

“这本书,”他指着一本《红楼梦》,“根据批注风格,前主人应该是位中文系教授。你看这里,‘黛玉葬花处’旁边写着:‘像极了母亲离世那年春天的院子。’”

苏和凑近看,果然有细细的铅笔字,淡得快消失了。

从那天起,每周三下午成了他们的共同时光。陈年整理书籍,记录故事;苏和帮忙分类,偶尔带些自己的旧书来捐赠。他们渐渐发现,赠书区是城市记忆的隐秘档案馆:

一本《飞鸟集》里夹着发黄的婚纱照。
一本《资本论》的边页记满了菜价和孩子的身高数据。
一本《哈利波特》的最后一页,用稚嫩的笔迹写着:“妈妈,魔法是真的,因为我读完它时,感觉自己是巫师了。”

“每本书都是一艘船,”陈年说,“载着原主人的一段生命,停靠在这里,然后载着新主人的期待,再次起航。”

苏和开始画这些书的状态。她的速写本里,书籍不是静止的,而是有生命的:书脊的裂痕像皱纹,水渍的痕迹像地图,卷起的书角像在招手。她在画旁抄下那些扉页上的字句,像在收集漂流瓶里的信件。

十一月,书店要重新布局。经理觉得赠书区“不产生效益”,计划撤掉,换成畅销书展台。陈年得知消息时,正在给一本《安徒生童话》包书皮——书太旧了,封面快要脱落。

“什么时候?”他问得很平静。

“下个月。”经理有点不好意思,“但读者捐赠的书,我们会移到底库,需要的人可以问柜台要。”

“那不一样。”陈年说,“放在明处,是邀请。藏在库房,是施舍。”

苏和看见他握着书的手指关节发白。那天他们待到很晚,陈年罕见地说了很多:这个赠书区是他导师当年倡导设立的,二十年来,流通了上万本书。有贫困学生从这里拿走需要的教材,有老人找到年轻时读过的诗集,有移民带走一本母语书作为念想。

“它不仅是书架,”陈年抚摸着木架,“是城市里少数几个不问身份、不求回报的给予之处。”

最后一周,他们决定为赠书区做一次完整的“人口普查”。陈年记录每本书的基本信息,苏和拍摄扉页上的字迹,整理原主人的“声音”。他们发现了一个规律:捐赠理由最多的是“搬家”,其次是“成长了不再需要”,最少但最动人的是“希望它继续被爱”。

最后一天,他们在书架旁放了留言本,邀请取书人写下感受。本子很快写满:

“取走《围城》。刚离婚,需要读读婚姻。”
“取走《时间简史》。癌症确诊第三个月,想理解时间到底是什么。”
“取走《烘焙大全》。母亲去世后,第一次想学做她做的饼干。”

苏和看着这些留言,突然明白:这个角落之所以重要,不是因为它免费,而是因为它创造了一种双向的脆弱——捐赠者暴露自己的过去,取书者暴露自己的现在。在交换中,陌生人的生命短暂交汇。

撤架那天,他们举办了一场“告别读书会”。不是真的朗读,而是每个人带来一本从赠书区取走的书,分享它如何影响了生活。来了二十多人,有学生,有老人,有上班族。

最震撼的分享来自一位中年女人。她举着一本《复活》:“三年前我在这里取走它,那时我刚出狱。扉页上写着:‘人都有复活的可能。’这句话陪我度过了最难的三年。今天我带来捐回,并添了一句:‘是的,我复活了。’”

书被传递着,每个人都在新添的句子后签名,像在共同完成一部永远写不完的书。

木架搬走了,角落变成畅销书展台。但故事没有结束。陈年和苏和把“普查”资料整理成小册子,取名《书的旅程》,放在书店柜台任人取阅。很多人看了,主动询问如何捐赠——经理只好在柜台旁设了个小推车,写着“捐赠书临时存放点”。

“成了流动赠书区。”陈年苦笑。

春天,苏和的毕业设计选题就是赠书区。她做了个装置:一个旋转的书架,每本书的封面被替换成原主人扉页留言的放大照片,内页是取书人的故事。观众可以转动书架,看到书如何在人与人之间传递情感。

展览上,有位老人站在装置前很久。他指着其中一页:“这是我妻子的字。她去世前把最喜欢的书都捐了。原来它们去了这些地方,见了这些人。”

老人哭了,又笑了。

陈年的硕士论文也以此为案例,研究“物质文化的情感流通”。答辩时,有教授问:“这算历史研究吗?”

陈年展示了他根据赠书记录绘制的情感地图:一本书如何在城市里移动,连接起原本不会相遇的人。“历史不仅是帝王将相,”他说,“也是普通人的物品如何承载情感,如何在时间中旅行,如何成为文明的毛细血管。”

毕业后,苏和成了自由插画师,陈年留在大学做研究。他们合作了一个项目:在城市各个角落设置“微型赠书站”——改造旧电话亭、闲置报箱、甚至树洞,鼓励人们留下书、取走书、并在书中留言。

项目意外地流行起来。人们喜欢这种匿名又亲密的交流方式。有个高中生写道:“我在车站赠书亭拿到一本《活着》,书里夹着张字条:‘如果你正在难过,这本书或许有用。’那周我确实在考虑自杀。现在我活下来了,并把这本书放回,添了句:‘是的,活着。’”

去年,书店经理联系他们:畅销书展台效果不好,想恢复赠书区,但希望他们帮忙设计。新赠书区更大,有留言墙,有每月主题(“关于母亲的书”“关于旅行的书”),还有个小程序——扫描书上的二维码,可以看到这本书的“旅行地图”。

开幕那天,来了很多人。陈年和苏和站在焕然一新的角落,看着人们翻阅书籍,在留言本上写字。

“它复活了。”苏和说。

“以更好的方式。”陈年指着小程序屏幕,上面实时显示着书籍的流通记录,“现在每本书的旅程都可以被追踪了。”

但苏和偶尔还是会怀念那个旧木架,那些昏暗的灯光,那种在尘埃中偶然发现宝藏的惊喜。新区域太明亮,太有序,少了点探险的味道。

上周三,她照例去书店。在新赠书区转了转,准备离开时,陈年叫住她:“有个东西给你看。”

他带她走到书店最里面的角落——一个不起眼的小木架,漆色斑驳,上面稀稀落落放着几本书。上方贴着手写字条:“旧赠书区原址,保留原始状态。”

架上的书都是当初没被取走的“遗孤”。苏和翻开一本,扉页上写着:“1989年购于巴黎。曾想环游世界,现在连小区都走不出。书替我走吧。”

她忽然眼眶发热。

“经理同意保留这个角落,”陈年轻声说,“作为记忆,也作为提醒:不是所有书都会继续旅行,有些书需要永远停靠。”

如今,苏和和陈年还在做赠书项目。它已经扩展到七个城市,有了官方网站,每天更新书籍的旅行日记。他们发起“一本书的马拉松”活动:选一本书,让它在全国流转,每个经手人写一段话,最后回到起点。

最新的一本是《小王子》,已经旅行了两年,经过三百多人的手,书页加厚了一倍——全是附加的纸片、照片、甚至干花。最后一位读者在书末写:“这本书已经不仅是《小王子》,是我们所有人的星星。”

有时深夜,苏和会想:为什么这个简单的举动——把一本旧书放在公共空间——能产生如此深的情感连接?

也许因为,在这个数字时代,物理的书籍成了少数还能承载“手泽”的媒介。上面的字迹、折痕、夹带物,都是前一个主人存在的证据。而取走它,意味着接受这种存在进入自己的生活,并承诺在未来某天,将自己的存在附着其上,传递给下一个人。

这是一种缓慢的、温柔的、跨越时空的握手。

就像此刻,苏和坐在书店角落,翻开一本刚刚捐赠的诗集。扉页上是稚嫩的笔迹:“爷爷教我的第一首诗。他走了,诗还在。”

她在下面添上:“今天读到。他还在。”

然后她把书放回架子上,等待下一个周三,下一个发现它的人。

而书店外,城市继续喧嚣。人们匆匆走过,不知道这个平凡的下午,有一本诗集刚刚完成了一次微小的交接:一个逝去的爷爷,一个伤心的孙子,一个感动的陌生人,和无数个尚未到来的读者,通过薄薄的书页,建立起看不见的连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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