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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离:深夜的急诊候诊区

陆离:2025-12-06   来源:原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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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像此刻,叫号屏幕刷新了一个名字。 有人站起来,深吸一口气,走向诊室。 而空出的椅子,很快会被下一个人温暖。

医院候诊区_深圳深东爱尔眼科医院

市人民医院的急诊科,候诊区的塑料椅永远温吞。陆离第一次坐在那里,是在陪室友看急性肠胃炎的凌晨两点——消毒水的气味,惨白的灯光,以及每隔几分钟响起的救护车鸣笛。

他选了靠墙的位置,发现椅背上有深浅不一的划痕,像某种密码。斜对面,一位老人蜷缩着睡去,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布袋。旁边,年轻情侣依偎着,女孩的额头抵在男孩肩上,男孩的眼睛盯着叫号屏幕。

陆离打开手机想分散注意力,却发现自己无法专注——目光被候诊区里的人吸引。他们从不同地方来,带着不同的伤痛,却共享同一种等待:等待一个名字被叫到,等待一个诊断,等待一个“会好起来”的承诺。

从那天起,他开始留意急诊候诊区。室友康复后,他依然会在深夜路过时进去坐一会儿。不是看病,只是观察。他发现这个空间有种奇特的韵律:前半夜多是意外伤——摔伤的工人,烫伤的孩子,醉酒打架的青年;后半夜转向内科——突发心脏病的老人,腹痛的孕妇,高烧不退的孩童。

真正开始记录,是在十二月的某个雪夜。陆离照常坐在老位置,看见一个中年女人独自进来,右手捂着左臂,血从指缝渗出。她没去挂号,而是先找了个角落坐下,从包里拿出纱布自己包扎。

陆离走过去:“需要帮忙吗?那边可以挂号。”

女人抬头,眼睛里有泪光:“我在等女儿下晚自习。她还有十分钟放学,不能让她看见我这样。”

这就是陆离认识李姐的方式。单亲母亲,在附近餐馆打工,切菜时伤了手,但第一反应不是自己,是女儿。陆离帮她挂了号,陪她等到女儿来。女孩看到母亲受伤,没哭,只是紧紧握住母亲没受伤的手。

“你看,”李姐对陆离苦笑,“这就是生活。但总得过下去。”

从那天起,陆离开始在急诊科做志愿者。不是医疗工作,是陪伴——帮老人填表,给哭泣的孩子递纸巾,为独自就诊的人倒杯热水。护士长最初警惕,后来看他确实帮忙,便默许了。

他逐渐发现,急诊候诊区是城市最真实的横截面:这里没有身份差异,疼痛面前人人平等。富翁和乞丐坐在同一排椅子上,白领和民工共享同一盒抽纸。所有的社会面具在这里脱落,只剩下最本真的脆弱与坚强。

陆离开始用笔记本记录片段。不记隐私,只记观察:

“1月5日,03:17。建筑工人,脚被钉子扎穿。等待时一直念叨:‘明天上不了工,孩子学费怎么办?’”
“1月12日,01:43。老人哮喘发作,儿子背来的。儿子自己也五十多了,背上的汗湿透了两层衣服。”
“1月19日,23:55。情侣吵架,女孩割腕。男孩跪在地上哭:‘我错了,你活着好不好?’”

他还记录声音:心电监护仪的规律蜂鸣,担架轮子的滚动,护士急促的脚步声,以及那些压抑的哭泣、沉重的叹息、和偶尔如释重负的抽泣。

二月,急诊科要扩建改造。候诊区将搬到临时板房,这些用了十几年的塑料椅会被替换。通知贴出时,陆离看见老护士抚摸着椅子靠背:“这些椅子啊,听过太多秘密。”

陆离决定为候诊区做一次“听觉档案”。他征得医院同意,在非敏感区域录音——不录诊疗过程,只录公共空间的环境音。连续七天,从晚八点到早八点。

录音里最震撼的不是人声,是那些“沉默的声音”:椅子被反复站起坐下的摩擦声,自动门开合的呼呼声,饮水机接水时的咕嘟声,钟表秒针的滴答声。这些声音构成急诊科特有的背景音,一种混合了焦虑、希望、疼痛和等待的声景。

他还采访了愿意分享的人(匿名处理)。一个每周都来的老人说,他妻子去世前在这里住了三个月:“我每天来陪夜,听这些声音,反而安心——知道有人醒着,有医生在,这个世界还在运转。”

一个年轻医生说:“我最怕深夜的安静。安静意味着没有新病人,但也意味着……可能在某个角落,有人正独自承受,没有来。”

三月最后一天,老候诊区即将关闭。陆离组织了小小的告别活动——不是聚会,只是邀请常来的志愿者、保安、清洁工,还有几位愿意露面的老患者,一起坐最后一晚。

那晚没有故事分享,只是安静地坐着。八点半,第一个急诊患者进来,流程照常。但陆离注意到,护士引导时会多说一句:“这是老区最后一晚了。”

有些患者愣一下,然后点点头,像在致敬。

凌晨三点,陆离录下了最后一段完整的环境音。然后他走到那排划痕最多的椅子前,发现椅背下方刻着小小的字:“2019.3.15 爸爸手术成功。感恩。”“2020.7.22 宝宝平安出生。”“2021.11.3 爷爷走得很安详。”

原来,在疼痛和焦虑之外,这里也记录着感恩与希望。

新区启用后,陆离继续做志愿者。新候诊区更宽敞,椅子更舒适,有充电口和Wi-Fi。但老患者们都说少了点什么。

“太新了,”那位每周都来的老人说,“老区的椅子坐久了会有你的形状,新区的不行。”

陆离明白,那些“形状”其实是记忆的物理化——无数个不眠之夜,无数次担忧等待,在塑料上留下的微小凹陷,构成了那个空间独特的“拥抱感”。

他把老区的录音整理成声音装置《急诊夜未央》,在医院艺术疗愈项目中展出。一个暗室,中央是一把老候诊椅,周围八个音响播放不同时段的录音。参观者可以坐下,闭上眼睛,被声音包围。

很多医护人员来体验,有人哭了。“这是我每天工作的背景音,”一个护士说,“但从来没认真听过。原来……这么丰富。”

展览后,医院决定在新候诊区保留一个“记忆角”——一面墙展示老区的照片和声音频谱图,另一面是新的留言墙,患者家属可以写下祝福或感谢。

陆离的最新记录是关于这面留言墙的:

“4月5日,新留言:‘爸爸今天出院了。谢谢所有医护人员。也谢谢这把椅子,陪我度过最难的三夜。’”
“4月12日,新留言:‘宝宝高烧退了。凌晨四点写下这些,天快亮了。’”
“4月20日,最简短的留言:‘活下来了。谢谢。’”

如今,陆离在医学院读公共卫生专业。他的研究方向是“医疗空间的人文设计”。候诊区的记录是他的起点。

“医疗空间不仅是功能性的,”他在一篇论文中写道,“也是情感性的。一把椅子的形状,一种背景声音,一种光线的温度,都会影响患者的心理状态和康复进程。而我们的设计,应该容纳这些看不见的需求。”

上周,他回医院做调研。在新候诊区的记忆角,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李姐,带着女儿。女孩已经高三了,正在给妈妈念留言墙上的字。

“妈,你看这句:‘活着真好。’”

李姐点头,然后看见了陆离:“小陆医生!”

“不是医生,只是志愿者。”陆离笑着纠正。

他们聊起近况。李姐的手早就好了,女儿考上了重点班。她今天来是因为胃炎,但坚持要来看看:“这个角落,让我觉得不孤单。”

离开时,陆离最后看了一眼候诊区。凌晨一点,依然坐满了人。新椅子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,留言墙上的便签在空调风中轻轻晃动。

他想,也许这就是医院最深的隐喻:永远有人受伤,永远有人治愈;永远有人进来时绝望,出去时希望;永远有椅子被坐热,有故事被写下,有感恩被传递。

而候诊区,就是这个隐喻的实体化——一个介于病痛与康复之间的过渡空间,一个允许脆弱、接纳等待、孕育希望的中转站。

就像此刻,叫号屏幕刷新了一个名字。
有人站起来,深吸一口气,走向诊室。
而空出的椅子,很快会被下一个人温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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