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韩露:清晨的煎饼摊

韩露:2025-12-08   来源:原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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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不仅仅是一个煎饼。那是一天开始时的第一个锚点,是庞大城市机器启动前,最微小、最温暖的那一颗齿轮,它咬合着,转动着,把我(和无数个我)送入新一天的轨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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巷口,煎饼摊的灯,总是在凌晨五点准时亮起。

那是一盏挂在推车铁杆上的白炽灯,蒙着油污,光线便显得昏黄而柔和,在深蓝色的晨幕上,切开一小团暖烘烘的光晕。光晕里,能看见细细的烟尘和水汽在缓缓飞舞。我总是在这个时刻,背着沉重的书包,走向那片光。

摊主是一对中年夫妻。男人沉默地揉面、摊饼,动作利落得像一部精准的机器。女人则负责打鸡蛋、加料、收钱,偶尔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,问一句:“葱花香菜都要么?”他们配合得极好,几乎不用言语,一个眼神,一个手势,煎饼便从生到熟,从面糊变成了热气腾腾的实物。推车被长年累月的烟火气熏成了油腻的暗色,台面上整齐地摆着面糊盆、鸡蛋筐、酱料罐、葱花碗,像一个小型的、井然有序的王国。

最迷人的,是气味。

那气味是层层叠叠的,有先有后,像一首交响乐。首先是面糊倒在滚烫铁板上的那一刹那,“滋啦”一声,升起一股纯粹而浓郁的麦香,质朴,扎实,带着大地晒过太阳后的味道。紧接着,是鸡蛋磕开、摊匀后,那种滑嫩的、略带腥气的鲜香。然后,甜面酱或辣酱被刷上去,咸香或辛香立刻加入进来,变得复杂。最后,撒上翠绿的葱花和香菜末,一股尖锐的、清新的植物香气冲淡了所有的厚重,完成了气味的最后点缀。这所有的气味,又被铁板持续的热力烘烤着,蒸腾着,混合成一种独一无二的、只属于清晨六点巷口的,温暖而踏实的信号。

我常常排在寥寥几个早起的顾客后面,静静地看着。看男人如何用木推子将面糊旋成一张完美的圆,看女人如何单手磕开鸡蛋,蛋液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线,准确地落在饼皮中央。看酱刷子均匀地抹过,看葱花从指缝间簌簌落下。铁板下的炉火,发出稳定的、低沉的呼呼声,是这一切的背景音。白炽灯的光,照在夫妻俩疲惫却专注的脸上,照在那双长年接触热油而略显粗糙的手上,也照在逐渐变得金黄的煎饼上。这一切,在尚未完全苏醒的城市边缘,有一种神圣的、日常的仪式感。

接过煎饼时,纸袋是烫手的。那种温度透过纸张直抵掌心,驱散了清晨最后一丝寒意。我通常不立刻吃,而是捧着它,像捧着一个小小的、食物的暖炉,走完通往学校的最后一段路。纸袋渐渐被油渍浸出半透明的斑点,香气却捂得更浓了,丝丝缕缕地透出来,勾引着味蕾。

等到坐在教室,早自习还没开始,我才小心地打开纸袋。煎饼的热气“呼”地扑在脸上,带着所有熟悉的气味。咬下一口,先是薄脆的“咔嚓”声在寂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,接着是饼皮的软韧,鸡蛋的嫩滑,酱料的咸甜,葱花的辛香,在口腔里层层爆炸开来。那一口温热扎实的食物下肚,仿佛给空了一夜的躯壳注入了燃料,整个人才从惺忪中彻底醒来,有了应对这一天功课与压力的底气。

有时去得晚些,天已蒙蒙亮。白炽灯熄了,煎饼摊沐浴在清冷的晨光里,少了些魔幻,多了些生计的真实。夫妻俩的头发被汗水微微打湿,沾在额角。推车周围的空地上,散落着些许鸡蛋壳、葱叶和用过的竹刮。但这并不妨碍那气味的持续飘散,它已成为这条巷子清晨的一部分,像报时的钟声一样准确。

我知道,在我到来之前,他们已经劳作许久;在我离开之后,他们还要面对一整天的烟熏火燎。他们的清晨,是我的序曲;他们的生计,是我的慰藉。我们之间没有交谈,只有无数次“一个煎饼,加蛋”和“好”的简短交换。但就是这样一种沉默的、以食物为媒介的联结,让我觉得,在这个庞大而有时令人惶恐的城市里,至少有一个角落,一盏灯,一种气味,是恒定地为我(以及无数个像我一样的学生)亮着、准备着的。

毕业后再也没在那么早的清晨去过那条巷子。但偶尔在寒冷的冬日,或加班的深夜,闻到远处飘来类似的食物香气,那片昏黄的光晕,那对沉默的夫妻,那“滋啦”一声响,以及掌心那份滚烫的踏实感,便会无比清晰地重现。

那不仅仅是一个煎饼。那是一天开始时的第一个锚点,是庞大城市机器启动前,最微小、最温暖的那一颗齿轮,它咬合着,转动着,把我(和无数个我)送入新一天的轨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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