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着母亲的讲述,如同打开了时光通道,我看到了几十年前的世界,仿佛亲眼见到了年轻时的母亲——那时的她,也和我们现在一样,正值青春,聪明、能干、伶俐,却也不得不扛起生活的苦。那是时代刻下的印记,我们无力改变,只能默默地忍受着,我们改变不了什么,只能把这份沉重记在心里。
母亲出生在我先前说过的艾亭集。那时的艾亭比现在繁华得多,集上有两大家族人多势大,而外公的姓氏人丁单薄,家里没剩几口人。近些年我们去过那地方,母亲本家的姓氏早已没了踪迹。年轻的外公生得高大俊朗,在地方政府做文书。在那个年代,能识文断字已是稀罕事,外公却读了不少书,字也写得极好,不然也干不上旧政府的文书岗位。太外婆家(也就是外婆的娘家)在当地是大族,正属那两大家族之一,兄弟姐妹众多,算得上家大业大人丁兴旺。母亲的舅姥爷(外婆的弟弟)当时在外面读书见过世面,和那时许多年轻人一样心向共产党,在学校秘密加入了组织。
当刘邓大军从大别山出来后,顺势解放了我们老家,可当时的艾亭依旧是鱼龙混杂,三教九流做什么的都有,短时间内甚至还出现过拉锯局面。外婆嫁给外公,在当时算得上门当户对。外婆虽不识字,却极有头脑,做事干净利落,母亲后来的性子,多半是随了她。
不久母亲就出生了,听说母亲出生那天,原本风和日丽,顷刻间就风起云涌,暴雨如注。听着外面风撞门扇、雨打窗棂的声响,外婆心里又困惑又隐隐不安。她虽不识字,却也不是糊涂人——在娘家时听过太多故事,见过太多人,或许冥冥中真的预感到了什么。后来外公一个懂些阴阳的亲戚跟外婆说,这女儿的命,怕是要像这天气一样,起落不定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