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付玉：一代刀王历险记

陈付玉:2023-02-23 来源：原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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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:

当少年再来到枫树林时，看到修长而美丽的翩翩，她已经沉睡于秋风里。他抬头看看高高树枝上的隐蔽处，刀螂宝宝稳稳的粘在那里，他才放心的离开。

一

立春时节，北方的气温仍像冬天一样寒冷，一点没有春天的气息。

距城100多公里的偏远山区，有几个村庄，都在大山沟里零落着。太阳刚刚爬上山坡，就有几个老头老太太已经上山了。

老头老太太手里都拎着蛇皮袋子，大约都是五、六十岁，在布满大小乔木和灌木的山坡上，地毯式搜索着宝贝，这就是采山货的人。

山脚下，荒草地里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，这是留守儿童跟着奶奶来的，自己在荒草地一边玩弄着草梗，一边口中念念有词：“故先王之法，攸不掩群，不取麛夭；不涸泽而渔，不焚林而猎；豺未祭兽，罝罕不得布于野，鹰隼未挚，罗网不得张于溪谷，草木未落，斤斧不得入于山林；昆虫未蛰，不得以火烧田，孕育不得杀，鷇卵不得探。”

少年念着念着忽然想起了什么，大声喊：“奶奶，奶奶，你下山来，我有话跟你说。”

“你说吧！我听着呢。” 奶奶回着话，眼睛在山坡上扫来扫去，不放过每一个角落，不放过每一株灌木丛和大小树杈，蛇皮袋子里已经落入几颗宝贝——螳螂籽，中药名桑螵蛸，雅称刀螂宝宝，草黄色，状如雀卵。

少年喊着：“奶奶，咱回家吧，刀螂宝宝不能采，那里面有生命，花开了它们就会出来，它们也得生存，它们也要延续生命！”

“咱们也要生存，咱们也要延续生命呢！”奶奶对少年的祈求不屑一顾，眼睛仍旧仔细地寻觅着刀螂宝宝。

少年苦苦地哀求道“奶奶，我求求你，别找了，回家吧，咱不能干坏事儿！”

奶奶反问道：“我这哪里是干坏事儿？你这孩子不听话，我不采山货哪来的钱给你买棒棒糖？哪来钱给你买冰激凌？你长大还得买房买车娶媳妇儿！”

少年几近哭腔地：“奶奶，我不要棒棒糖，我不要冰激凌了，我不要房和车，我也不要媳妇儿，我只求求你们不要采刀螂宝宝，我不要房子车子和媳妇儿，呜 ——呜——呜。”少年终于哭了，哭得好伤心，口中重复的哭诉着“不要找刀螂宝宝，我不要房和车，我也不娶媳妇儿……。”

少年无奈地蹲下身，用手背擦了擦眼泪，模糊的眼睛看到一株干蒿茎上粘着一颗刀螂宝宝。少年猛地停住哭声，回头悄悄看了看奶奶那帮人，谁也没注意他，他悄悄地把刀螂宝宝从蒿茎上掰下来，藏在衣兜里，又看看奶奶她们仍旧没注意他，心里紧张地怦怦直跳，他又悄悄地从荒草地走到边缘，下面是陡峭的沟壑，沟壑长满荆榛灌木，凋零的枯枝败叶遮挡得任凭一只猴子也走不过去，少年挑选一个罅隙，悄悄地把刀螂宝宝藏在枯枝落叶里面，转身离开，他的小心脏虽然一直跳得厉害，嘴角却露出得意的天真的微笑……

二

春和景明，云卷云舒，风儿吹，鸟儿唱，看似没有一丝生机的干黄的荒草，渐渐生出绿芽。山坡上星星点点的野百合开了紫红色的花朵，在一片绿色灌木衬托下，显得那么妖娆又不失典雅。粉色的杜鹃花烂漫得一团一团的，微风吹动，好似恋爱中的少女的香腮泛起的红晕，看去令人心旌荡漾。田地边上，几株高大的梨树，把乳白色的花儿开得恣意妄为，好像要把一整个冬天的委屈全部释放出来，每一条枝丫都不等闲，全部怒放开去！最是让人心生怜爱的野杏树，迎着暖风，不管不顾地争相开放，好像世界选美赛事，都把靓丽的青春面庞展现给大地人间！

那颗被少年藏在落叶下的刀螂宝宝，终究没有被奶奶发现，春天的太阳像火炉似地照在山坡上，烤得地面热气腾腾，刀螂宝宝终于熬过寒冬又躲过人类的搜捕，在这和煦的春光里孵化出几十只幼小的刀螂，小刀螂从细微的小孔里钻出来，极兴奋地跳跃到新生的草芽上，跳跃到嫩枝上，一个个舒展着娇嫩的翅膀，修长的脖颈和激灵的大眼睛，看上去就是气质非凡，每个刀螂的两只手臂，与生俱来都紧握着两个大刀。它们是田间和树木的守卫者，带着清除害虫的使命来到人间。

威威，就是刚刚钻出来的幼小刀螂之一，他在一片绿色山坡的掩护下，躲过一切危险，几步跳跃到绿草如茵的田地边，他不再留恋小伙伴，也无需强者的呵护，他自己就是强者，手中的两柄大刀足矣问鼎天下，与生俱来的王子风范和机警的动作让他永远称霸草地和田间。他永远坚守吃掉害虫的理想，也永远不会放下邪不压正的信念。

三

这一日上午，小刀螂威威在田边吃过害虫，飞到山坡上栖息，发现小伙伴们都在原地溜达，他对大家说：“大伙听着，山坡下有几块农田，那里需要我们去消除害虫，现在正是需要我们的时候，我们来到人间，就要发挥我们的才能，弘扬正能量，继承我们祖先的遗志，做一个有用的刀螂。”

话音刚落，有一个歪嘴斜眼的小刀螂蔑视地笑道：“你说的轻巧，我们从这里飞下去，身体暴露在开阔的空间里，还没落到田间，就被黄雀叼走了，不是白白送命嘛！我不去。”他说完，转动着他那贼溜溜的小眼睛，忙不迭地钻进草丛里去了，霎时间已经分不出哪个是翅膀哪个是草叶。

有几个懒惰的刀螂，也默默地离开，威威严肃的目光扫了一遍，还有许多志同道合的刀螂伫立在那里，他语重心长地说：“大家听我说，愿意跟着我的，威某永世不忘，咱们既要躲避黄雀的贪婪，也要除掉田间害虫，趁着大好时节，咱不负韶华，勇往直前，奔赴需要我们的战场。”

威威的话语掷地有声，雷鸣般的掌声瞬间不绝于耳，欢呼雀跃的刀螂队伍，犹如潮水般浩浩汤汤地拥向田间地头。

四

威威带着队伍在田边搜寻着害虫，让威威敬佩的有一位勇士，名叫大闯，大闯在清除害虫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，先后吃掉许多黏虫，身体更加日益强壮，因为身体迅速长大，以前的衣服都小了，他今天又换了身更绿、更新的衣服，今天他要吃掉一只黑蜘蛛，他把上身直立起来，脚蹬玉米叶子，他身体颜色跟玉米叶子颜色一致，任凭黄鹂怎样寻找，也发现不了他；任凭黄鹂怎样的叫唤，也吓不退他吃掉害虫的决心。他悄悄的挪动步子，来到黑蜘蛛的右后方，他寻找最佳攻击时机，一分钟过去，十分钟过去，黑蜘蛛警觉性太强，黑蜘蛛左顾右盼，生怕有人攻击它，发现周围静悄悄的，放松了警惕，此时刀螂大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动大刀，向黑蜘蛛砍去，黑蜘蛛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转头就跑，可是太晚了，早已被大闯的两把大刀死死的卡住，黑蜘蛛哪里肯束手就擒，被大闯的刀卡得疼痛难忍，在玉米地里翻滚着，发出哗哗的声响，黑蜘蛛扭动着笨拙的身躯，曳着大闯往后退，时间一长眼看大闯筋疲力尽，恰巧威威正好赶到，威威闪电般挥起大刀，向黑蜘蛛头部砍去，没想到黑蜘蛛猛地咬住大闯的脖颈，大闯一下子失去战斗力，身体疼得一直颤抖，威威大喊：“大闯，大闯，你要坚持住。” 威威仇恨的目光像一把利剑，直视着黑蜘蛛，两把大刀使劲的杀向黑蜘蛛，黑蜘蛛八肢抽搐，渐渐奄奄一息，威威这才回头推了推大闯，大闯微弱地对威威说：“山坡上的五指枫树下有一个姑娘，名叫翩翩，我答应娶她，看来我的愿望——实现不了了，你 ——告诉她，我爱她，对不起，我先走了……。” 说完，他的头慢慢地耷拉下去，身体直勾勾地倒了下去，威威大声疾呼：“大闯 ——大闯——” 悲痛的声音透过玉米地上空，响彻云霄！

五

盛夏，骄阳似火，昼长夜短，田地里的玉米庄稼长势良好，随之害虫蓟马繁殖得也很迅猛，那个曾经藏起刀螂宝宝的少年，趁着放暑假随着爷爷来到田间，帮爷爷查看蓟马情况，他跟在爷爷身后走着走着，无意间发现了刀螂威威，威威在玉米杆的下面，准备吃掉害虫蓟马，此时威威身体健硕，草绿色的翅膀背在身后，修长的脖颈上端，长着近似三角形的头颅，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机警的望着前上方，时刻准备战斗，手中的大刀尽显威猛霸气。

少年客气地对威威说：“喂，壮士，敢问尊姓大名，您是从哪里来？您的志向是什么？”

威威不卑不亢地指了指那边沟壑说：“我从那边来，我叫威威，我的使命就是吃掉玉米地里的害虫。“

少年心里一震，急忙道：“壮士，真乃幸运，有缘啊，有缘！” 说着拱了拱手：“真是苍天有眼，让我又和你相遇，初春时节，我在那边沟壑藏起那颗刀螂宝宝，才生了你们，如今，你已经长成如此威猛的勇士，我真的感到无比欣慰！请问你的弟兄们都去了哪里？”

威威听说眼前这位书生竟然是前世救命恩人，急忙躬身施礼道：“恩公在上，请受不才小螂一拜。”

少年笑道：“不必多礼，我也是看不惯蝇营狗苟的个别人类，为了一己私利，为了碎银几两，不顾生态失衡，贪婪地采摘刀螂宝宝，大山里的刀螂宝宝几乎都快采绝了，每年人类都有大量人群拉网式、地毯式地采摘，大山里的刀螂宝宝越来越少，价格也就越来越贵，价格越贵越有人采摘，再这样下去，可爱的刀螂迟早会消失不见的，等到多年以后，再想看到威猛可爱的刀螂，只有实验室里的标本了。” 说着眼睛又湿润了。

威威不知该说什么好，他不知道自己的前世还有如此的厄运，只知道出生后危机四伏，时刻受到周围诸多威胁，他告诉少年，兄弟们除了有几只懒惰又胆小的去了草丛里躲避黄雀，其它勇士都在忙着除害虫，他劝慰少年道：“恩公不必伤感，人类自作自受，迟早会幡然醒悟的，恩公有何嘱托尽管说来，我乃一介虫儿，愿一生尽心尽力永不渎职。”

少年听到这，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，一字一句地说：“千万记住，你们将后代 ——刀螂宝宝要藏在隐蔽处，隐蔽，隐蔽，再隐蔽！” 说完一拱手，挥泪离去。

六

东风无力，百花凋零，山坡上的五指枫渐渐染上绯红。雁阵惊寒，万物蛰伏，昨晚的空气凉爽得挂在树上，竟然结成了霜。

无情的深秋还是来了，白天还是挺暖和，好像春天似的，夜晚却气温骤降，总是让人猝不及防。

威威这天没事儿，想起好兄弟大闯嘱托他的遗愿，他振翅飞翔，来到枫树林下，四下寻找一个叫翩翩的刀螂姑娘。

威威寻寻觅觅，发现一株五指枫树下有一片大叶草长得葳蕤茂盛，微风吹动，有些渐渐发黄的草叶泛着涟漪，草叶上静悄悄的站立一个刀螂姑娘，身穿浅紫色的长裙，围着浅紫色的围巾，背着有些绿又浅紫泛红的一对漂亮的翅膀，在微风摆动下，长裙好像随着舞曲般地扭动，此时她手中的刀变成了柔美的舞臂，看着舞姿好生妩媚。

威威悄悄靠近姑娘，一拱手彬彬有礼地说：“姑娘，敢问您尊姓大名？”

姑娘猛回头，看到眼前这位刀王，身披绿色纱斗篷，身材矫健，一双大眼睛清澈有神，两柄大刀握于手臂尽显霸气十足，不用多讲就知道他的阅历有多丰富，肯定战功赫赫，姑娘立生好感，羞答答地说：“壮士，您是刚从戍边凯旋归来吧！一定很是辛苦，来，请让我献上一杯清露茶。”

说着递上一杯清晨露茶。

谈话间，威威知道姑娘就是翩翩，威威告诉翩翩大闯的事迹，翩翩听说后哭得泣不成声：“我猜到他可能遇到了麻烦，要不他早就应该来找我，他是一个重情义的好螂君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，他的志向很远大，说好了功成名就后，回来娶我，有道是‘枫丹相思’，眼看秋风已来，我望眼欲穿，至今仍未看到他的踪影。”

威威啜了口茶，劝慰道：“姑娘不必过于悲伤，大闯是我们的榜样，是英雄，我们有这样的朋友值得骄傲，您还是要保重芳体，还有重要的使命等待咱们完成。”

说完此话，他把在玉米地里偶遇恩公少年的事情跟翩翩说了一遍，翩翩也觉得特别惊诧，原来，咱们还没出生就面临人类的搜捕，不知道最大的最凶狠的敌人原来是道貌岸然的人类。

当威威与翩翩商量怎样把后代置于最安全之所，以对付高智商而又最贪婪的人类时，翩翩羞涩的低着头不再回答。

威威知道翩翩还是个姑娘，谈这事时机尚早，遂拱手告辞道：“今日打扰姑娘了，威某暂时告退，改日再登门拜访。”

翩翩客气地说：“公子有空来做客。 ”

七

又过了几日，威威想，翩翩姑娘这几日在干嘛呢，他飞跃过几片草地，来到五指枫树下，发现翩翩在凝视着前面的枫树，翩翩的身姿的确诱人，用削尖细腰、长挑身材来形容她一点不为过，再搭配上合适的着装，颜色与周围环境几近相同，不管走路还是飞翔，姿态风情万种，她能发出一种另异性难以拒绝的气味，离老远都能闻到她的芳香，这芳香使威威不自主地挪动脚步向翩翩靠近，他捡起一片刚刚落下的粉红色的野菊花花瓣，打算鼓起勇气向翩翩正式求婚。

他刚想开口搭讪，发现一只黄雀埋伏在后面的枫树叉上，黄雀虎视眈眈地盯着翩翩，早已垂涎三尺，心想美餐就在眼前，此时翩翩正背对着黄雀，说时迟那时快，黄雀一个俯冲奔向翩翩，威威大喊：“翩翩姑娘快躲开！” 话音与身体一同飞到翩翩身后，使劲一推，翩翩被威威推出丈许，可怜的威威落在了翩翩的位置，威威心想我命休矣！今日就葬身雀腹！

黄雀的硬喙就要叼上威威的身体，只听“啪”的一声，黄雀的尾巴被什么东西击中，尾巴羽毛掉了几根，黄雀吓得魂飞魄散，一溜烟飞走了，掉落的羽毛在空中随风飘荡。

原来，少年帮爷爷收拾完庄稼，在田边看到绯红的枫叶好生烂漫，便带着玩具弹弓来到枫树下欣赏景色，不曾想看到黄雀要啄翩翩和威威，在千钧一发之际，使出杀手锏，救下这对互相爱慕的小情侣。

当威威和翩翩反过神来时，少年早就离身而去，枫树下只留下两根黄雀的尾毛。

八

翩翩经历这一场生死攸关的一幕后，感悟颇深，生命是多么渺小，命运真是瞬息万变，要不是被威威推一把，自己已是黄雀的美食，对威威更加心生爱慕。

“感谢公子救命之恩！” 翩翩俯身施礼，娇俏的脸庞让人看到好生怜爱，一双如水的眸子顾盼神飞。

威威虽乃一世刀王，仍然险些葬身雀腹，但还是镇定自若地还礼道：“为救姑娘芳体，在下死而无憾！”

威威趁热打铁，鼓起勇气道：“姑娘若不嫌弃，我愿与姑娘结为伉俪，比翼齐飞，以便在下时时保护姑娘。”

翩翩感动得流出了幸福的眼泪，喃喃道：“公子有所不知，咱们刀螂类，婚姻即是坟墓，我会害死你的！”说着眼泪直流。

威威豪爽地回答：“姑娘莫怕，人活一世，草木一春，你只要答应同结连理，我死而无憾！我生为你的螂君，死为你的知己，我愿化在你的身体里！”

爱到深处无需多言，情到深处不必赘述！

伴着秋天的微风，这对儿有情淑女儿螂终成眷属，夕阳照在山坡上，泛起一片金黄，真个是：飒飒红叶萧萧晚，漫漫白云浓浓情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