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最后一个字落定,轻轻搁下笔,看着那墨迹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,心中便升起一种无言的满足。这满纸的墨痕,是情感的宣泄,是心迹的留存,更是对古老文明最虔诚的致敬。在这个键盘敲击声充斥耳膜的时代,我依旧固执地守护着这一方墨池。因为我知道,当笔尖划过纸面,留下的不仅是文字,更是手的温度,心的节奏,以及那份穿越千年、未曾断绝的、属于东方翰墨的脉脉温情。
夜深人静时,我总爱在书案上铺开一张素白的宣纸。那纸,细腻如春雪,柔软似云絮,静静地等待着。我拈起那锭珍藏的徽墨,在那一方端砚上,徐徐地、一圈复一圈地研磨起来。水与墨交融,发出极轻微的沙沙声,仿佛是时光本身在低语。墨香,便在这寂静中一丝丝地弥漫开来,清冽而醇厚,将整个房间都熏染得古意盎然。
这研磨的过程,本身就是一种修行。急不得,躁不来。水要清,力要匀,心要静。看着清水渐渐被墨色晕染,从淡到浓,最终化作一池深邃的玄潭,内心的纷杂也仿佛随之沉淀、澄清。这潭墨,是山川草木焚烧后的精魂,是无数个黑夜凝聚成的光泽。它蕴含着一种沉静而强大的力量,等待着在笔锋下获得新生。
提笔,蘸墨,舔拭。当那饱含墨汁的笔尖轻轻触碰到纸面的刹那,一个世界便开始了。笔锋或中或侧,线条或疾或徐,墨色或浓或淡。一点如桃,一横如云,一撇如刀,一捺如舟。这不仅仅是书写,更是一场与古人、与自我、与天地精神的对话。王右军的潇洒,颜鲁公的雄浑,苏东坡的烂漫,都在这起承转合间,与我的呼吸融为一体。
我尤爱那墨色在宣纸上的变化。浓墨处,乌黑锃亮,如孩童炯炯的瞳仁,是精神凝聚的核心;淡墨处,清雅透逸,如远山缥缈的烟岚,是意境延伸的虚空。而那飞白处,更是妙不可言,笔虽未到,意已纵横,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。这墨分五色的韵味,是任何印刷品都无法企及的、充满生命力的艺术。
在这横竖撇捺构筑的方寸世界里,我看见了最宏伟的山河。一竖,是巍峨的峰峦,顶天立地;一横,是辽阔的原野,舒展坦荡;一点,是江心的孤舟,承载着无尽的愁思与超然。我的笔,便是我的眼,我的足,我的心想。我以笔墨为媒介,神游八极,心骛万仞,在这尺素之间,构建属于我自己的精神国度。
当最后一个字落定,轻轻搁下笔,看着那墨迹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,心中便升起一种无言的满足。这满纸的墨痕,是情感的宣泄,是心迹的留存,更是对古老文明最虔诚的致敬。在这个键盘敲击声充斥耳膜的时代,我依旧固执地守护着这一方墨池。因为我知道,当笔尖划过纸面,留下的不仅是文字,更是手的温度,心的节奏,以及那份穿越千年、未曾断绝的、属于东方翰墨的脉脉温情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