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支派克金笔,静静躺在玻璃柜里,笔杆上的刻字在灯光下熠熠生辉。
城南老街的“砚耕堂”是这座城市最后的修笔铺子。七十三岁的陈砚戴着单寸放大镜,正给一支残破的派克金笔换笔舌。
门帘掀动,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走进来,四下打量这间堆满工具的老铺,眉头微蹙。
“修笔?”陈砚头也不抬。
年轻人递来一支断裂的钢笔:“这是我爷爷的遗物。家里人说全城只有您能修。”
陈砚接过笔,手突然顿住。笔杆上刻着“赠爱徒陈砚——师字”。
六十年前的往事涌上心头。师父将这支笔赠给他时说:“砚儿,笔墨有情,要善待每一个字。”
“您就是陈爷爷?”年轻人惊讶,“爷爷常说,他最好的学生开了家修笔铺...”
“我不是最好的学生。”陈砚轻声说,“你爷爷才是。这支笔,是他当年离开时,我生气摔断的。”
年轻人怔住了。
陈砚开始修笔,动作缓慢而郑重。他用特制的胶填补裂缝,用鹿角打磨抛光,更换老化的笔舌。每一个步骤都像在完成一场迟来的忏悔。
“爷爷从没怪过您。”年轻人忽然开口,“他说您选择了坚守,他选择了远行,都没有错。”
笔修好了,陈砚却将它推回年轻人面前:“这支笔,本该属于你爷爷。现在,物归原主。”
年轻人没有接笔,反而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:“陈爷爷,我是代表出版社来的。我们想为您出版《中国制笔技艺》这本书。”
陈砚愣住了。这部书稿,他写了四十年,从未示人。
“爷爷临终前交代,一定要找到您,完成这个心愿。”年轻人眼中闪着泪光,“他说,技艺会老,但记忆不该被遗忘。”
夕阳透过木窗,洒在修复一新的金笔上。陈砚摩挲着书稿封面,终于缓缓点头。
三个月后,《中国制笔技艺》出版。扉页上印着两行字:
“献给恩师林墨言
及所有在时光中坚守的匠人”
“砚耕堂”依旧开着,只是多了个年轻的身影。路过的人常说,听见一老一少在店里讨论修笔技艺,笑声朗朗。
那支派克金笔,静静躺在玻璃柜里,笔杆上的刻字在灯光下熠熠生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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