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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离:天台的水箱间

陆离:2025-12-03   来源:原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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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:

如此,空间虽逝,灵魂不灭。 回声永在。

装配式水箱施工程序流程_环保在线

老式居民楼的楼顶,有个废弃的水箱间。陆离发现它是在高二暑假——为了找飞走的气球,他爬上顶楼,推开那扇锈住的铁门。

门开的瞬间,风涌进来,带着铁锈和水汽的味道。房间不大,正方形,水泥地面裂着细缝。最显眼的是那个巨大的水泥水箱,已经干涸,内壁上留着深深的水位线痕迹,像时间的年轮。

陆离走近,看见水箱底部有个小水洼,倒映着天花板上破碎的天窗。水里游着孑孓,阳光透过破洞照进来,在水面投出晃动的光斑。

他决定把这里变成自己的秘密基地。

第一次真正“使用”天台间是八月的雷雨天。陆离家在七楼,但顶楼的风声完全不同——更野,更自由。他坐在水箱边缘,看着雨水从天窗漏进来,在水箱底部积起新的水洼。雨声在水箱里产生回音,嗡嗡的,像巨大的乐器。

第二次去时,他发现水箱壁上多了些粉笔字:“2001.7.13 水位最高”“2005.9.2 开始漏水”“2010.3.15 最后一次蓄水”。字迹不同,显然是好几个人在不同时间留下的。陆离找来粉笔,在最下面添上:“2023.8.4 发现此地。”

从那天起,每周日下午,陆离都会来水箱间。他带了旧毯子铺地,带了几本书,有时只是躺着听风声。水箱间的墙壁吸音,楼下的车声人声传到这里只剩下模糊的背景音,而顶楼本身的声音被放大:鸽群掠过瓦片的扑簌声,空调外机的震动,远处学校的钟声。

九月的第三个周日,陆离推开门时愣住了——水箱边坐着一个人。

是个女生,正往内壁上贴一张星空贴纸。听见动静,她转过头,手里的贴纸掉在地上。

“抱歉,”陆离后退一步,“我不知道这里有人。”
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女生捡起贴纸,“这是我第三次来,前两次都没遇见人。”

这就是陆离认识江晚的方式。隔壁楼的高三生,为了逃离家里的备考压力,偶然发现了这个空间。她带来的是不同的东西:一盆多肉植物(放在天窗下),一串风铃(挂在门把上),还有那些星空贴纸——已经贴了小半面墙。

“为什么贴星星?”陆离问。

“因为这里像宇宙的角落,”江晚指着圆筒形的水箱,“你看,圆的,拱顶,还有回声。贴了星星,回声就会像星际回音。”

他们达成了默契的共享协议:陆离周日下午来,江晚周六上午来。但有时候会“越界”——陆离周六下午来取落下的书,遇见江晚在画素描;江晚周日上午来浇水,撞见陆离在读诗。

渐渐地,时间界线模糊了。他们开始同时出现,带着各自的东西:陆离带了小音响,播放环境音乐;江晚带了茶具,泡花茶。两人各占水箱一边,做自己的事,偶尔交谈。

“你听。”十月的某个黄昏,江晚突然说。

陆离关掉音乐。风声穿过水箱上方的通风口,产生一种低沉的鸣响,像某种古老的吹奏乐器。

“是水箱在唱歌。”江晚闭上眼睛。

陆离录下了这个声音。回家后反复听,发现它确实有旋律——风速变化时,音高会微妙地改变。他试着用音乐软件模拟,做出了第一段“水箱之歌”。

下次见面时,他播放给江晚听。江晚听着,在水箱壁上画下了声波的形状。“你看,”她说,“声音有形状。”

从那天起,他们的创作开始交融。陆离记录声音,江晚将声音可视化;江晚画出光影的变化,陆离为画配上文字。水箱间的墙壁渐渐变成了他们的合作画布:一边是声波图、歌词片段、录下的对话碎片;另一边是星空、植物生长记录、光线轨迹图。

十一月,水箱间来了第三个人。是个老人,提着鸟笼,笼里是只画眉。他说自己是这栋楼最早的住户之一,水箱还在使用时,他常来检查水位。

“这水箱,”老人抚摸着水泥壁,“装过三十年的水。养活了整栋楼的人。”

他告诉陆离和江晚那些粉笔字的来历:2001年那次是水管爆裂,水位涨到最高;2005年开始漏,修了三次没修好;2010年城市水网改造,老水箱正式退役。

“但你们看,”老人指着水位线痕迹,“水走了,痕迹留下了。就像人走了,记忆留下了。”

老人每周三上午来遛鸟。画眉在水箱间里叫得特别欢,老人说:“这里回声好,它觉得自己在舞台上。”

于是水箱间有了第三个时段的“主人”。陆离和江晚在墙上为老人留了位置,贴了他带来的老照片:1998年楼刚落成时水箱还在使用的样子,2005年维修时的场景,2010年停用公告的复印件。

十二月,物业贴出通知:为消除安全隐患,将拆除废弃水箱间。施工日期定在一月。

消息传来时,三人都在。沉默了很久,江晚说:“它要消失了。”

“像最后一个记得老故事的人要走了。”陆离说。

老人没说话,只是摸着水箱壁,像在安慰一个老朋友。

他们决定为水箱间举办一场“告别仪式”。陆离负责声音部分——采集水箱间所有的声音:风声、鸟鸣、他们的对话、甚至水泥开裂的细微声响。江晚负责视觉部分——拍下每个角度的照片,拓印墙壁的纹理,记录光影在最后一个月的变化。老人负责记忆部分——讲述他知道的所有故事,并邀请其他老住户来“告别”。

告别式在新年前夜举行。来了二十多人,大多是老人,也有几个好奇的年轻人。陆离播放了他制作的声音装置:水箱三十年的“生命史”,从第一次蓄水的声音模拟,到日常的流水声,到漏水声,到最后空荡的回声。声音在水箱间里循环播放,每个人都在安静地听。

江晚展示了她的“光影日记”——用投影把一年来拍摄的光影变化投在水箱壁上。阳光如何移动,雨痕如何生长,他们的影子如何在墙上重叠又分开。

老人讲完了最后一个故事:2010年停水那天,全楼的人都上来了,看着工人们关闭阀门。有个老太太哭了,说“像是老朋友咽气了”。

“但今天,”老人看着陆离和江晚,“我发现老朋友没有死。它在你们的记录里继续活着。”

施工前最后一天,三人做了最后一件事:用防水涂料,把墙壁上所有的痕迹——粉笔字、贴纸、声波图、照片、光影记录——全部覆盖保护起来。然后在涂层表面,用新粉笔写下:“此处曾有一个世界。2023.1-2024.1。”

“也许很多年后,”江晚说,“有人翻修这里,会看到这些。”

“就像我们看到那些2001年的字。”陆离说。

水箱间拆除那天,他们没有去看。但陆离录下了施工的声音:电钻击碎水泥的闷响,铁锤敲打的节奏,重物落地的震动。他把这些声音和他之前采集的声音混合,做成了一首《废墟交响曲》。

春天,楼顶变成了普通的晾晒平台。水箱间的位置铺了新的地砖,颜色略新,在旧地砖中形成一个清晰的正方形轮廓。陆离和江晚偶尔还会上去,坐在那个“正方形”里。

“感觉空荡荡的。”江晚说。

“但回声还在,”陆离闭上眼睛,“在心里。”

他们决定把为水箱间做的记录整理出来。陆离建了个网站,叫“水箱记忆银行”;江晚做了实体相册和拓本册。他们把链接和二维码贴在楼下的公告栏,很快就有邻居来访问、留言。

最意外的回响来自一个建筑师。他在网站上留言说,正在做一个“城市废弃空间再生”的研究,想引用他们的记录。他特意来见了陆离和江晚,听完整故事后说:“你们做的,其实是建筑学最核心的工作——不是设计新空间,是理解空间如何被生活塑造,又如何反过来塑造生活。”

如今,陆离在大学读声音艺术,江晚学建筑保护。他们保持着合作,最新的项目是“城市回声地图”——记录不同空间的声音特质,并研究这些声音如何影响人的记忆和情感。

去年寒假,他们回老楼看。晾晒平台上,那个正方形轮廓已经开始模糊,边缘被新地砖逐渐覆盖。但有个老太太认出了他们。

“你们是给水箱间办葬礼的孩子吧?”老太太说,“我儿子看了你们的网站,从国外打电话回来,说想起小时候在水箱间旁边玩的事了。”

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铁盒,打开,里面是一片水泥碎片。“拆除那天我捡的,”她说,“上面有你们画的星星。”

陆离和江晚看着那片碎片,上面确实有半颗星星贴纸的残迹。那一刻他们明白,水箱间真的没有消失——它变成了网站上的数据,相册里的影像,老人记忆里的故事,甚至这片藏在铁盒里的碎片。

它变成了种子。

上个月,建筑师联系他们:他主持改造的一个社区中心,特意设计了一个“回声间”——圆筒形空间,内壁可以留下痕迹,鼓励人们记录和分享。他在设计说明里写道:“灵感来自一个老住宅楼的水箱间,和两个为消失空间举行温柔葬礼的年轻人。”

陆离和江晚去看了那个“回声间”。走进去的瞬间,熟悉的感觉涌上来——圆形的空间,拱顶,良好的回声。已经有孩子在墙上画画,有老人在长椅上聊天。

“它活着,”江晚轻声说,“用另一种方式。”

陆离打开录音设备,录下了这个新空间的第一段声音:孩子的笑声,老人的谈话声,风声穿过特意设计的通风口产生的、和水箱间相似的鸣响。

晚上,他们把这段录音和旧录音混合。在耳机里,两个时空的声音重叠:旧水箱的风声,新回声间的笑声;旧水箱的鸟鸣,新空间的谈话;旧水箱的水滴声,新空间通风口的风鸣。

过去与现在,消失与新生,在声波中完成了交接。

如今,陆离依然在记录声音。他的毕业论文方向是“废墟声景与集体记忆”。江晚在参与老城区保护项目,她总说:“保护不仅是保留建筑外壳,更是保留建筑‘听’过的声音,‘见’过的生活。”

而那个已经消失的水箱间,依然是他们创作的源泉。它教会他们的,不仅是空间会消失,更是如何温柔地面对消失——不是徒劳地挽留,而是认真地告别,并相信告别本身会成为新开始的养分。

就像此刻,陆离坐在大学录音棚里,调试着一段新的声音作品。耳机里传来各种城市空间的回声:地铁隧道,空教室,老茶馆,新建的玻璃大厦。他闭上眼睛,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八月的下午,推开锈住的铁门,第一次听见水箱间的风声。

那时他不知道,那阵风会吹这么久,吹进他的专业选择,吹进江晚的职业道路,吹进一个建筑师的设计,吹进许多陌生人的记忆,甚至吹进这个他正在制作的、关于消失与存在的作品里。

他想,也许每个城市都有无数这样的“水箱间”——不起眼的,被遗忘的,即将消失的角落。它们沉默地存在着,承载着普通人的秘密、孤独、创造和记忆。而当它们终于要消失时,如果有人愿意为它们举行一场认真的告别,那么消失就不是终结,而是转化为另一种存在形式:在记录里,在艺术里,在后来者的灵感里,在城市的集体记忆里。

风又起了。陆离关掉设备,走到窗前。城市的灯火在夜色中铺开,无数个窗户亮着,无数个故事在发生,无数个空间在被使用、被改变、被遗忘。

而他,和江晚,和所有曾为一个角落驻足过的人,都是这些空间的临时保管人。他们的任务不是永久占有,而是在保管期间,认真观察,认真感受,认真记录,然后在交接时刻,认真告别。

如此,空间虽逝,灵魂不灭。

回声永在。

 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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