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引子

王光辉:2025-11-11   来源:原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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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五音不全却爱读词写戏,独处静读成习惯。偏爱唢呐,因其百变音色承载东方风骨,从战场到婚丧,奏出民族坚韧与眷恋。

我是个天生五音不全的家伙。虽爱听戏,也常哼流行歌,却从没完整唱对过一句。用我读书时音乐老师说过的一句话:“你要是能唱完任何一首歌不跑调,我请全班吃一毛钱的冰棍。” 你大概会问,怎么不是奶茶?一来我那年代压根没这东西,二来老师薪水实在有限,一根冰棍已是他能轻松承担的体面。

可惜直到毕业,全班不论私下撺掇还是公开起哄,我一次也没应战成功 —— 连最简单的《字母歌》都唱得七扭八歪,调子都能从北京跑到南京。我自己也就认命了,从此躲着演唱会、舞会走,用一句时髦的话来说,咱惹不起躲得起吧,甚至连毕业晚会都想逃。可那年老师特意为我们毕业班编了合唱《飞吧,鸽子》,要求全员参加,躲不掉的。排练时我总跑调跑到九霄云外,有人打趣说 “让他领唱,鸽子能飞的更高、更远”,哈哈,如果真是我领唱,那这歌直接散了。但没法子呀,师命难违吗,我只好全程对口型。说起来,我大概也算早年间 “假唱” 的先驱了。如今每每和老同学聚首,他们都会有意或无意的把这件事翻出来逗乐,想想那时对着空气张嘴巴的窘态,倒真成了亲友席间永不褪色的笑谈。

那时便觉的自己这辈子怕是与音乐无缘,更不可能吃上这碗饭。不过我那年代的流行歌曲真的很棒,比现在的口水歌耐听多了,强的不是一星半点,无论是旋律还是歌词。后来我就养成了读歌词的习惯,含笑的《飞天》、屠洪刚的《霸王别姬》、董文华的《望星空》、张明敏的《我的中国心》、黄霑的《万里长城永不倒》、苏小明的《军港之夜》…… 晨读时背着背着,竟也记熟了很多,后来无论是写作还是聊天的时候都能运用自如。当然,更多时候还是背课文或是那些流传百年的诗词章节。

直到后来回家,偶然听起母亲、舅舅、外公和舅姥爷的故事,我才懂了唢呐在他们生命里的分量。当那唢呐声穿透岁月的帷幕在耳边响起时,我忽然惊觉:那些曾被我当作噪音的音符,原是民间最悲壮的史诗。

我生在一个大家庭,兄弟五个 ——本是六个,因为有一个很小的时候夭折了,按我们老家的风俗传统,是不算的。

父母在当年算不得寻常人家,他们都读过书,在那个年代,能读书或读得起书的很少,特别是女的读书更是少之又少,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写自己的名字。而母亲是高小毕业 —— 那时候小学分初小(1-3 年级)和高小(4-6 年级),后来改成五年制,高小就成了 4-5 年级。若不是当年的特殊缘由,她本该在求学路上走得更远。父亲则是正儿八经的高中毕业生,据说当年他和同村堂弟考出 99 分与 98 分的成绩,只是后来受历史原因所限,没能继续读下去,如今仍在乡下生活。

许是这样的家境影响,我打小就爱读书,这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。我不喜欢热闹,甚至有点惧怕 ——大抵是性格内向的缘故。这点和二哥、三哥、五弟截然相反;他们在家时,每每都是出一屋子进一屋子的,早年是他们追着别人跑,后来是别人围着他们转。我和大哥就没这 “魅力”,大哥还好些,我简直是 “隐形人”。记得后来去外地读书,春节放假回家待了快十天,除夕前一天,邻居四婶还问我娘:“这孩子咋还没回来?”如今也还是这样。三哥常说我:“投错胎了,该是个姑娘家,成天多愁善感的。” 可谁知道呢?或许就像庄子说的,“子非鱼,安知鱼之乐”——我这份独处的静,未必不是另一种自在。

我常在屋里静静看书,偶尔会出声念诵。在这个家庭的熏陶之下,很小的时候就背得《卖炭翁》、《过零丁洋》、《春江花月夜》,连篇幅更长的《琵琶行》也能熟稔诵出。这些都是早年的事了,如今人到中年,回头看看,总感激小时候的自己,也感激那个家—— 是他们给了我读书的习惯,让我后来无论苦闷还是悠闲,都爱写点自己的东西。(1)

以前在国内时,常帮些剧团写戏曲唱本。但我只能作词也就是唱本,而配乐和声腔设计全然不擅长,更多时候是把一个剧种的曲目移植到另一个剧种:比如把黄梅戏《龙女的故事》移到曲剧或豫剧,还有晋剧《哑女告状》、采茶剧《东海人鱼》这些。这成了生活里的乐趣,让我很是欣慰 ——无聊、孤独或失落时,能看着自己写下的文字,仿佛能听见它们在耳边轻轻响起。

我虽不懂音乐,却没妨碍我亲近这回事。我爱看些关于乐器的资料,总惊叹那些看似寻常的人,拿些简单工具就能奏出荡气回肠的旋律:或哀怨,或高昂,或低沉,或悲戚,既能打动自己,也能感染旁人。这大抵就是音乐的力量吧,从贝多芬、聂耳、洗星海都能读懂他们的音符而被他们的音乐感动着。

人类对音乐的欣赏,从古老时代就开始了。无论是我们这个有五千年文明的古国,还是古希腊、古埃及、古巴比伦均是如此。从历史遗存来看,当祖先们走出茹毛饮血的蛮荒,就开始歌唱了。他们仔细的听大自然的声音,无论风声雨声响起,还是匍匐在地细细聆听大地的脉搏;他们对着天空呼喊,也会浅吟低唱—— 这一切,都是对声音最本真的爱与崇拜。

所有乐器里,我格外偏爱唢呐,却说不清缘由。是孤独时能感受它的哀怨?还是欢喜时能跟上它的高亢?说不清楚,也不想说的很清楚。很多的时候,我们都无法真正的判断自己的行为到底在做什么,因为我们很多事情都是心不由衷,我们能怀疑我们吗,我们能感知我们的内心吗;我们不知道,虽然很多的时候,我们也怀疑,但有用吗,我们都不知道,还不如糊涂一点,让自己随着内心而动吧,这点和唢呐是一样的,这也是我一直喜爱它的一个原因吧。

唢呐,这中国传统的双簧木管乐器,早在公元3世纪,随丝绸之路的开辟,从东欧、西亚一带传入我国。历经上千年发展,经几十代人打磨,渐渐有了独特的气质与音色,成了我们最具代表性的民族管乐器。如今一些西方流行音乐人甚至称它为 “东方音乐的魔鬼”—— 那高亢里裹着低沉,明亮中藏着哀怨,恰是独一份的东方风骨。

我见过古籍里最早关于唢呐的记载,它从来不止是单纯的乐器。很多时候,它是战场的冲锋号 —— 现代国内的冲锋号,不少地方都借鉴了唢呐的声腔。明代后期,抗倭名将戚继光就把唢呐用于军乐,他在《纪效新书・武备志》里写:“凡掌号笛,即是吹唢呐。”

我们也可以从另外一个方面读出唢呐,它也藏在市井百态里。明代王磐的《朝天子・咏喇叭》里说:“喇叭,唢呐,曲儿小,腔儿大。官船来往乱如麻,全仗你抬身价。军听了军愁,民听了民怕,哪里去辨什么真共假?眼见得吹翻了这家,吹伤了那家,只吹得水尽鹅飞罢。” 读这几句,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里头。我才疏学浅,不懂这些记载背后藏着多少深意,但我知道在我几十年的岁月里,总被唢呐的声音缠绕。虽然我自己演奏不了,但很多的时候,都能真切感受到它的存在。

唢呐一出,我们大体上能知道事来了,特别是在中原地区。结婚时,它能吹出《百鸟朝凤》的欢腾与炽热;老人离世时,同样一首《百鸟朝凤》,却奏出低回的哀伤。是的,同一个曲子,在不同场合里,藏着不同的心事,演绎着不同的心情。

我们能说什么能,若说二胡是二弦里的沉浸,那唢呐便是当之无愧的 “百变之王”—— 这话或许武断,可我总觉得,哪怕是一辈子听不懂贝多芬《月光曲》的清幽、恬静与凄美,也一定能听懂唢呐那一声声独具特色的东方腔韵。

因为你就生活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,因为你的灵魂里早已浸透着这份千百年的眷恋,因为你从黄河浑浊的浪涛里,接过了高原的坚韧、大河的柔情,还有那份从未改易的倔强与凄清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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