它没有标准答案,却永远留在了那个阳光很好的初二教室里。

初中二年级三班的教室,阳光总是以同样的角度穿过窗户,在第三排的课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。我的同桌周屿,是一个为数学而生的男孩,他的世界由清晰的公式和严谨的逻辑构成。然而,这位能在奥数赛场上轻松折桂的天才,却对我行云流水的记叙文一筹莫展。他的作文本上,总是布满了语文老师用红笔写下的“语句不通”、“主旨不明”。于是,一场自发的“互助小组”悄然成立,其核心内容是我用细腻的文学感知,去修补他那些干瘪生硬的文字;而他,则用无比的耐心,为我拨开几何图形中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迷雾。
他的草稿纸是另一个世界。左边是密密麻麻的代数式与函数图像,右边却可能是我名字的笔画,被他无意识地、一遍遍地临摹。他讲解数学题时,声音低沉而专注,修长的手指握着铅笔,在图形上利落地画下那条至关重要的辅助线。“看,从这里连接,是不是就清晰了?”他抬起眼问我。那一刻,我常常会走神,不是为了解题,而是为了他眼中那种笃定的光芒。有一次,我因重感冒请假两天,回到学校时,面对空白的课堂笔记正发愁,他却默不作声地将他的数学笔记本推了过来。我翻开,发现他不仅用工整至极的字迹补全了那两天的数学笔记,还在页脚边缘,用尺子画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笑脸。那笑脸的线条和他画辅助线一样笔直,带着一种笨拙的、属于他的独特温柔。我们没有多余的交谈,但那种无声的默契,像藤蔓一样悄悄爬满了我们并肩而坐的时光。
中考的压力像盛夏的闷热,无声地笼罩下来。我们的“互助小组”依旧在运行,只是讨论的内容越来越多地围绕着重点高中。他的作文在我的“润色”下,终于能拿到结构分,而我的数学试卷上,因为那些他教会我的辅助线,成绩也稳定在了优秀的行列。我们都明白,这场互助是一场心照不宣的、朝向不同未来的并肩奔跑。填报志愿前的那个下午,教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值日。夕阳西下,金色的余晖洒满空荡荡的教室,粉笔灰在光柱中飞舞。他忽然停下扫地的动作,看着我,嘴唇动了动,似乎想说什么。教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梧桐树叶的沙沙声。我的心跳骤然加速,仿佛能听到血液在耳膜里鼓动的声音。然而,他最终只是低下头,轻声说了一句:“明天……加油。”我也点了点头,回了一句:“你也是。”
后来,我们都考上了各自心仪的高中,他的那本写满公式和我名字笔画的草稿纸,被我小心地收藏在一个铁盒里。那些密密麻麻的算式和修改过的作文草稿,最终都凝结成了青春里一道最复杂的、我们谁也没有勇气去解开的,关于心事的方程。它没有标准答案,却永远留在了那个阳光很好的初二教室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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