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半日的山行，并未改变什么。回到城中，依旧要面对那些琐碎与繁杂。但心里似乎多了一方空旷的所在，装着那山间的清风、斑斓的秋色与那一刻的安宁。这大概便是登高唯一的、也是最好的馈赠了。

  入秋后，便想着该去登一次山了。不是为那“一览众山小”的豪情，只是想寻个清静，让被市声磨得迟钝的感官，重新被山野的气息洗濯一番。

  山道是石阶铺就的，蜿蜒着隐入林木深处。两旁树木已不复夏日的蓊郁，色彩却丰富了起来。榉树的叶子正由绿转黄，有些已成了通透的琥珀色；枫树则刚刚点上些许丹红，像少女羞赧的面颊；更多的，是些叫不出名字的灌木，呈现出深浅不一的赭石、暗红与绛紫。这并非那种层林尽染、轰轰烈烈的红，而是一种沉静的、斑驳的、如同古画上精心调配出的秋色。

  越往上走，空气愈发清冽。那是一种带着枯草、松针和泥土味道的凉意，吸入肺里，连日来的困顿仿佛都被涤荡了不少。脚步渐渐沉重，呼吸也粗重起来，额角渗出细汗，被山风一吹，有种微凉的快意。这身体的疲惫是真实的，却也让人暂时忘却了心上的那些虚浮的烦恼。

  山间极静。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、喘息声，以及偶尔几声不知名的鸟鸣，那鸣声清脆，在空谷中回荡，更显山之幽深。阳光透过疏朗的枝叶，投下斑驳的光影，那光已不再灼人，变得温和而明亮，像陈年的蜂蜜，流淌在山道上。

  及至山顶，视野豁然开朗。远处的城市缩成一片模糊的灰色模型，河流如带，田畴如棋。天是高远的蓝，几缕薄云如丝如絮。风在这里变得浩大，呼呼地吹着，将衣袂鼓起，也仿佛将胸中的块垒一并吹去。找一块平整的石头坐下，什么都可以想，什么都可以不想。只觉得自身渺小如芥子，而那无尽的天地与时光，正从身边从容地流过。

  下山时，日头已西斜。暮色从山谷间缓缓升起，给这满山的秋色又罩上了一层苍茫。腿脚是酸软的，心情却有种难得的轻快与澄明。

  这半日的山行，并未改变什么。回到城中，依旧要面对那些琐碎与繁杂。但心里似乎多了一方空旷的所在，装着那山间的清风、斑斓的秋色与那一刻的安宁。这大概便是登高唯一的、也是最好的馈赠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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