归时雪已停，晨曦微露。这一夜的雪，这一程的路，还有那炉火，那盏茶，都恰到好处。乘兴而行，尽兴而返，果然不必见"戴"的。

  夜半忽醒，见窗外一片莹白，竟是下雪了。雪光映帘，屋内恍若白昼。一时兴起，想起城东友人。此等清景，独赏可惜，当与知己共之。遂披衣起身，也不点灯，就着雪光收拾停当，推门而出。

  雪还在下，不大，是那种细细的、密密的雪屑，落在脸上，凉丝丝的。街上空无一人，连野猫都寻不见踪影。我的脚步声被新雪吸去，只留下极轻微的"咯吱"声，反倒衬得这夜愈发寂静。两侧屋檐已积了薄薄一层白，在黑瓦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。路灯的光晕在雪幕中显得朦胧，给这清冷的世界添了几分暖意。

  从城西到城东，要穿过大半个古城。若在平日，定觉得路途遥远，此刻却浑然不觉。雪夜独行，别有一番意趣。护城河结了薄冰，雪花落在冰面上，积不起，随风打着旋儿。石桥的栏杆像裹了糖霜，伸手一触，冰凉入骨。柳枝垂垂，都成了琼条，偶尔不堪重负，"噗"地洒下一团雪雾。

  走着走着，忽然想起王子猷雪夜访戴的典故。"乘兴而行，兴尽而返，何必见戴？"不禁莞尔。我此刻的心情，大抵如是。访友是真，但更贪恋的，怕是这雪夜独行的清趣。天地一白，万籁俱寂，仿佛这偌大的世界，独为我一人所有。什么都可以想，什么都可以不想，便是个自由的人。

  路过一处梅园，冷香隐隐，若有若无。隔着篱笆望进去，梅枝负雪，在夜色中如淡墨写意。想进去细赏，又恐惊扰了这一园清梦，终是作罢。有些美，远远看着就好。

  及至友人宅前，天边已透出些微青色。立在门外，竟有些踌躇。叩门与否，一时难决。想他此刻定在酣眠，我这一敲，岂不是扰人清梦？雪夜访友，听来风雅，实则唐突。

  正犹豫间，门却"吱呀"一声开了。友人披着外衣，提灯而立，见是我，毫不惊讶，只淡淡道："就知道你会来。雪夜独行，岂不寂寞？"我大笑，他也不多问，侧身让我进去。

  炉火正旺，茶已沏好。我们相对而坐，看窗外雪光渐淡，竟是一语未发。

  归时雪已停，晨曦微露。这一夜的雪，这一程的路，还有那炉火，那盏茶，都恰到好处。乘兴而行，尽兴而返，果然不必见"戴"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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