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那枚镇纸立在我的书桌上。每当心烦意乱时,我便会铺纸研墨,写下第一个“永”字。在横竖撇捺间,总能看见陈老师站在光阴里对我微笑,听见他说:做人如习字,心正笔自直。
周六的书法教室,墨香比往常更浓郁几分。窗外的梧桐叶飘落案头,与砚台里的墨一样漆黑。这是陈老师退休前的最后一课,我们都坐得笔直,像一列列即将启程却依依不舍的舟。
陈老师今天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深蓝中山装,缓步走过每一张课桌。他什么也没多说,只是像过去的每一个周末那样,为我们逐一纠正握笔姿势。“指实掌虚,腕平掌竖”,这八个字我们听了六年,此刻却像初闻般珍重。当他微凉的手轻轻托住我手腕时,我忽然意识到,这种温度即将成为记忆。
示范时,他写下“毕业”二字。颜体的浑厚在他笔下流淌,横如千里阵云,竖如万岁枯藤。我们静静看着,连呼吸都放轻了。墨迹在宣纸上慢慢凝固,像时光本身的样子。记得初学时,我连横都写不直,总是把墨洒得到处都是。陈老师从不责备,只是默默铺开新纸,握着我的手说:“笔墨相亲,方知人间雅静。”
课程结束前,他送给我们每人一枚青石镇纸。“镇得住纸,也要镇得住心。”这是他最后的赠言。走出教室时回头,看见他独自站在满墙的学生作品前,背影清瘦如笔。斜阳穿过窗棂,把他和那些字帖都染成了温暖的黄色。
如今那枚镇纸立在我的书桌上。每当心烦意乱时,我便会铺纸研墨,写下第一个“永”字。在横竖撇捺间,总能看见陈老师站在光阴里对我微笑,听见他说:做人如习字,心正笔自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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