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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未:顶楼水箱的呼吸声

沈未:2025-12-09   来源:原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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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:

我知道我再也找不到了。那曾是一个巨大建筑生命体征的声音,是一个少年在拥挤青春里,为自己寻找到的、最广阔而沉默的回音壁。它教会我一件事:在最喧闹的集体生活的中心,也可能存在着一种最深沉的、只属于自己的寂静。而这寂静,并非空无一物,它充满了整个建筑呼吸的、潮汐般的力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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宿舍楼的顶楼,是严禁学生上去的。铁门常年挂着一把生了绿锈的巨锁。

但我知道一条路。从六楼走廊尽头那扇常年坏掉的窗户爬出去,外面是不过一尺宽的水泥檐廊,积着厚厚的灰和枯死的鸽粪。背紧紧贴着粗糙的、晒得发烫的墙壁,侧着身,屏住呼吸,挪过十几米,便能到达顶楼平台那个敞着的、堆放杂物的豁口。

我上去,是为了听水箱的呼吸声。

平台空旷得令人心慌。水泥地被烈日烤得发白,反射着刺目的光。中央矗立着两个巨大的、圆柱形的水泥水箱,像两个沉默的、灰色的巨人。它们并排站立,身上爬着暗绿色的苔藓和水渍的泪痕,顶上盖着锈蚀的铁皮盖子。这里离天空很近,近得能看清云朵缓慢变形时边缘细软的绒毛,能感到风毫无遮挡地吹过,带着一种高空特有的、干净的凛冽。

而声音,就在这空旷与寂静的核心。

那声音是从水箱内部发出的。一种低沉、缓慢、有规律的“嗡——嗡——”声,像某种巨兽沉睡中的鼻息。它并非持续不断,而是响一阵,停一阵,停的时候,寂静便陡然加深,深得能听见自己太阳穴血管的搏动。然后,那“嗡”声又毫无征兆地响起,从水泥的厚壁里透出来,带着水波震荡的回响,闷闷的,却充满整个空间。

我通常会找一个背阴的角落,靠着温热的水箱壁坐下。粗糙的水泥颗粒硌着背,能感受到那“嗡”声引起的、极其细微的震颤,顺着脊骨爬上来。闭上眼睛,那声音便放大了。它不再仅仅是声音,而成了一种有形的存在。它像潮汐,缓慢地涨落,冲刷着听觉的堤岸;又像心跳,一个庞大建筑的、隐秘而古老的心跳。

我知道这声音的来源。是水,是看不见的水,在水箱里被抽上来,又因楼下的使用而晃动、激荡。是水泵间歇性的工作,是液体在巨大容器内壁的拍打与回流。是这栋住着几百个年轻身体、沸腾着无数梦想与烦恼的宿舍楼,它的血液循环,它的新陈代谢发出的、最深沉的律动。

在这里,地面上的一切都显得遥远而渺小。操场上奔跑的身影成了移动的色点,教室窗口的灯光连成模糊的星带。那些近在咫尺的喧嚣——走廊里的追逐打闹,盥洗室哗哗的水声,深夜卧谈的窃窃私语——都被过滤掉了,只剩下这原始的、单调的、却无比恢弘的“嗡——嗡——”声。

它吸纳了我所有的杂音。考试的焦虑,人际的烦扰,对未来的迷茫,那些在胸膛里左冲右突找不到出口的细小情绪,在这庞然巨物的呼吸声面前,都被稀释、被抚平了。我仿佛不再是那个被无数琐碎事务缠绕的个体,而是变成了这呼吸声的一部分,一个依附在这建筑心脏上的、安静的听诊器。

有时,黄昏时分上去。夕阳把水箱的影子拉得极长,斜斜地覆盖大半个平台。那“嗡”声在暮色里似乎也变得温柔了些,带着一点白日将尽的疲惫。铁皮盖子的缝隙里,偶尔会钻出一两只麻雀,倏地飞走,消失在紫红色的天幕里。那一刻,会感到一种奇异的安详。这粗糙的、笨重的、只为功能存在的水泥构筑物,竟成了我精神上最私密、最可靠的避难所。

后来,宿舍楼翻新,换了更先进的供水系统。那两个老水泥水箱被拆除了。顶楼平台铺上了整齐的地砖,装了太阳能板,成了晾晒被褥的规范场所。铁门也不再上锁。

我上去过一两次。平台明亮、干净、一览无余。风吹过,空荡荡的,只有晒着的被单在风里鼓荡的“啪啪”声。那种低沉、缓慢、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“嗡——嗡——”声,永远消失了。

但我耳朵的记忆里,还留着它的频率。在后来许多个人声鼎沸却感到无比孤独的时刻,在那些被无形压力挤得透不过气的深夜,我总会不自觉地寻找那种节奏。我会屏住呼吸,在周围的嘈杂中,努力去分辨一种并不存在的、低沉的共鸣。

我知道我再也找不到了。那曾是一个巨大建筑生命体征的声音,是一个少年在拥挤青春里,为自己寻找到的、最广阔而沉默的回音壁。它教会我一件事:在最喧闹的集体生活的中心,也可能存在着一种最深沉的、只属于自己的寂静。而这寂静,并非空无一物,它充满了整个建筑呼吸的、潮汐般的力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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