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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微:美术室的静物台

路微:2025-12-29   来源:原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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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:

走在夕阳西下的校园里,眼前的景物都带着温暖的色彩和流动的生命。但我的视网膜上,却仿佛还烙印着美术室里那片清冷的、绝对的灰,和那方空着的、蕴含所有形状的绒布。 也许,真正的创作,有时并不始于拿起笔面对一个复杂的对象,而始于面对一片空白时,内心被唤起的、那种想要去“看见”并“固定”些什么的、宁静的冲动。那个下午,空着的静物台,便是这冲动的,最沉默的导师。

吴越画社多媒体讲座大课_杭州吴越画室

 

美术室在艺术楼顶层,朝北,光线稳定而清冷。除了每周两节的正课,这里大多数时间门窗紧闭,像一只合拢的、装满未完成梦境的盒子。我是美术社的成员,偶尔会在放学后溜进去,完成课堂上未尽的素描。

那天下午,我推开虚掩的门。室内空无一人,午后的阳光经过北窗过滤,变成一种均匀的、灰白色的光,洒在空旷的画架、散落的椅子和覆着灰尘的石膏像上。空气里有松节油、削碎的碳条和亚麻布陈旧的混合气味。

我的目光,习惯性地先投向教室中央那个低矮的、铺着深灰色绒布的静物台。

台上没有摆放任何“静物”。没有陶罐,没有水果,没有衬布精心折叠出的褶皱。它空着。

但正是这种“空”,在那一刻紧紧抓住了我。深灰色的绒布因为长期使用和反复擦拭,表面起了一层均匀的、细密的绒毛,在从高窗斜射进来的光线里,呈现出一种柔和而丰富的灰度变化。光线照亮了绒布中央微微下陷的区域——那是无数个陶罐、花瓶、石膏几何体曾长久放置留下的压痕,一个温柔的、集体的记忆凹坑

我走过去,在静物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,没有去动笔,只是看着。

这个台子,是一个被等待填满的虚空。它存在的全部意义,就在于被放置物体,被构成画面,被目光分析和描摹。现在,它空着,反而显露出一种本质的、专注的“准备”状态。像一张白纸在等待第一个字,像一个舞台在等待第一束追光。

绒布的表面并不平静。有些地方,残留着极淡的、擦拭不掉的铅笔粉末,是某次匆忙修改留下的痕迹;边缘处,蹭上了一点干涸的、暗红色的水彩,像是溅落的葡萄酒渍,已成往事;一根极细的、蜷曲的铅笔屑,粘在绒毛上,随着我呼吸的微气流轻轻颤动。

我伸出手,指尖悬在绒布上方几厘米,没有触碰。我能想象,有多少双手曾在这里摆放、调整静物;有多少道目光曾像我现在一样,严肃或困惑地审视这个平台;有多少支铅笔、炭条曾在这里划过,试图将三维的实体转化为二维的线条与明暗。

这个空着的静物台,此刻比任何摆放了复杂物体的台子,都更让我感到一种绘画的元初引力。它剥离了具体的对象,直接指向“观察”与“再现”这个行为本身。它空着,却充满了所有可能性的幽灵——下一个放在这里的,会是一个粗糙的瓦罐,还是一簇新鲜的野花?会被窗外的自然光照射,还是被人造光源刻意塑造?

寂静在室内沉淀。远处隐约传来钢琴练习声,断断续续,更衬得此处静极。时间仿佛被这静止的、等待的灰色平面吸附,流动得异常缓慢。

忽然,一阵较强的穿堂风从没关严的窗户缝隙钻入,掀动了静物台边缘的绒布一角。那片深灰色的平面漾起一道极其细微的、几乎看不见的波纹,随即平息。仿佛连这没有生命的织物,也在漫长的静止中,保有了一丝对“扰动”的、沉睡的记忆。

我终究没有画下什么。我只是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午后,与一个空无一物的静物台,进行了一场漫长的、无声的对视。它没有给我任何可描绘的形体,却让我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“描绘”这个动作发生之前,那种清澈的、充满期待的凝视的虚空

离开时,我轻轻带上了门。将那片均匀的灰光、松节油的气味、以及那个在寂静中等待着下一次被填满的深灰色平面,留在了身后。

走在夕阳西下的校园里,眼前的景物都带着温暖的色彩和流动的生命。但我的视网膜上,却仿佛还烙印着美术室里那片清冷的、绝对的灰,和那方空着的、蕴含所有形状的绒布。

也许,真正的创作,有时并不始于拿起笔面对一个复杂的对象,而始于面对一片空白时,内心被唤起的、那种想要去“看见”并“固定”些什么的、宁静的冲动。那个下午,空着的静物台,便是这冲动的,最沉默的导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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