甲午海战北洋水师浴血奋战,将士宁死不降砸号殉国,民族气节永存骨血。
甲午年,怎么评说都嫌轻。就是这一年,彻底撕开了近代中国的民族伤痕。若说 1840 年的鸦片战争是撬开了中国的大门,那 1894 年的甲午之战,便是轰然撞塌了院墙—— 我们的土地、财富、尊严,全被赤裸裸暴露在列强眼前。我们丢了辽东,丢了台湾、丢了澎湖,更因战败后国际局势急转直下,加速了外东北七十万平方公里土地的流失。那片本是依山抱海的东北,从此被死死堵成了内陆。可我们能说什么?又该怨什么?大东沟的海水里,泡着勇士们的热血;硝烟扫过的每一寸海面下,都沉睡着不肯屈的魂灵。邓世昌、刘步蟾,还有那些没留下名字的水兵,谁也没往后退过一步。定远舰主桅被炮弹掀翻时,信号索具炸得粉碎,飞桥上督战的丁汝昌已被弹片划伤,血顺着衣襟往下淌,浸透了官服。他死死按住伤口,喉咙里滚出低吼,让号兵接着吹进攻的号角。 五个小说的黄海海战,北洋舰队失去了致远、经远、超勇、扬威、广甲五艘舰,来远舰重伤,上千官兵沉进了海底;日本舰队的松岛、吉野等五舰虽也带了伤,死伤六百余人,却终究占了上风。硝烟散时,海面上漂着燃尽的战舰残骸,海水被染成暗殷色,竟还有安徽特有的唢呐声,混在这一片狼藉里。黄昏的残阳浸在硝烟里,映着那一声声低沉的唢呐,在海面上久久悬着,像在默哀。丁汝昌是安徽人,刘步蟾是安徽人,而他们身后那群拼杀的水兵,好多也是安徽子弟。安徽这方既年轻又古老的土地,你养出的这些孩子,在国家遭难时,没有半分没缩过。他们是用生命当音符,在海里、在火里唱着,斗着,拼着。那唢呐声里藏着悲怆,有对逝者的告慰,有未竟的不甘,还有对生者的期待,混着伤兵的呻吟,在余火未熄的海面上打着旋。舅舅的祖父和同村伙伴,当时就在这舰队里。他不懂吹唢呐,可同村那个略会吹号的少年,眼看着身边的号兵一个个倒下,一把抢过军号。炮弹在旁边炸开时,掀起的水花浇透了他的衣襟,他却像钉在甲板上,腮帮子鼓得老高,拼命地吹。他们都清楚,下一个倒下的可能就是自己,可手里的号声,半秒没停过。
甲午年后的第一个春节,当内陆还残留着新春的余温,1895年2月3 日上午10 时,日本舰队已开始炮轰刘公岛。丁汝昌带着残部死守,日军海陆夹击不成,又派鱼雷艇夜袭,终究没能突入威海卫港口,联合舰队的气焰稍挫。偏在这时,鱼雷艇管带王平一伙贪生怕死,竟驾着艇叛变逃跑 —— 这不仅折损了舰队实力,更像一盆冰水,浇灭了本就微弱的士气。2 月17 日上午8时30分,日本联合舰队从北口鱼贯驶入威海港。10 时 30 分,刘公岛的龙旗一寸寸降下,日本膏药旗升了起来。刘步蟾、丁汝昌悲愤到了极致,自杀殉国,他们带出的弟兄,多半随他们去了。日军想让中国号兵吹奏乐曲迎降,幸存的水兵们没一个肯动,纷纷将军号、唢呐砸烂,扔进大海,趁乱四散躲藏。舅舅的祖父是侥幸活下来的,带着一身伤回了家。那个吹号的伙伴,却永远留在了刘公岛,留在了那片被血浸过的海面。甲午的硝烟早散了,可那些在唢呐声里拼杀的身影,那些被砸进大海的军号,那高昂的从不曾低过的音符,早刻进了民族的骨血里—— 那是屈辱里没弯的骨头,是绝望中不灭的光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