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践生死诺，破禁学唢呐。终送知己行，悲歌震黄沙。

这话里藏着段往事：当年舅舅的祖父亲眼看着同伴死在身边，打那以后就再也不愿见乐器，尤其忌讳唢呐 ——那是对逝去同伴的念想，也是对生死的畏惧，所以他从不让家里人学乐器，更别提唢呐。可外公不同，他算是个文人，爱听戏，尤其痴迷唢呐。母亲说过，外公虽不会吹，读书时却学过相关的知识，对这乐器总带着种特别的情结，特别是对这唢呐也是情有独钟吧。舅舅的父亲当时什么也没说，等外公走到门口，才轻声问了一句：“你要是真想听，到时候我来给你吹。”外公笑了笑，没当真。他知道舅舅的父亲不会吹，更知道那时附近会吹唢呐的人，要么被当作 “四旧”“封建残余” 镇压了，要么早就躲得远远的，谁会给一个 “旧政府官僚” 吹唢呐？这都不是老时代了。可外公不知道，舅舅的父亲为了实现自己的承诺，早已打定主意要打破父亲的禁忌 —— 他要自己学，自己吹，吹给这位好兄弟听，让他走得没有遗憾。

外公仍在按部就班地做着准备。我无从揣测他当时的心情—— 是决绝吗？是无情吗？是逃避吗？想来都不是。更多的是对家人的关爱，是临行前的不舍，是对妻儿的牵挂，还有一份深深的无奈。他曾去找过自己的大哥，可真见了面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他怕连累兄长一家，更怕自己的打算让大哥太过难过。最终，他只嘱咐大哥保重身体，少喝点酒，便再没多说一个字。那时距离母亲的生日很近了，外公打定主意，要给孩子过这个生日 —— 这也是他能陪家人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。他要走了，为了让他们能在往后好好活下去，他只能这样做。虽然有万般的不舍，但没有办法，只能这样做，才能让他们过的更好。

但外公不知道的是，舅舅的父亲在第二天晚上安顿好家里的事，就去找了当时最有名的唢呐陈师傅。那位陈姓师傅早已不敢再吹唢呐——他所在的戏班曾为旧官绅唱过堂会，被定性为 “没与旧势力划清界限”。这是什么道理呀？那就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戏班而已，只不过是想活下去，唱堂会给的钱多，班里几十口人要吃饭，背后更是一个个等着糊口的家庭。可在那个年代，你能说别人错了吗？一旦辩解，很可能被扣上 “恶毒攻击社会” 的大帽子，只能任人说什么是什么，反抗不仅没有任何意义，只会让事情更糟。

 陈师傅家离舅舅从前住的地方大约四里地。当舅舅的父亲叩响陈师傅家门时，陈师傅也在家已经准备休息。两人素不相识，舅舅的父亲进门就 “咚” 地跪在地上磕头，陈师傅顿时懵了 —— 这陌生后生要做什么？自己如今这光景，还能帮人做什么？ 虽满是疑惑，这位久经江湖的老艺人还是伸手想拉他起来，可舅舅的父亲死活不起来，只反复央求陈师傅教他吹唢呐。陈师傅更惊讶了：那会儿老戏班的人差不多都被打倒了，谁还会学这些 “老玩意儿”？大家对新戏班一知半解，想学也该学新东西才对。 他再次用力拉起舅舅的父亲，追问到底为啥要学唢呐。舅舅的父亲便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说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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