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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远的心痛(6)

王光辉:2025-11-13   来源:原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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骤雨惊雷夜,母女相拥寒。湿衣空榻待归人,绝望如潮,泪雨两难分。

雨,终究是兜不住了。先是零星几滴砸在院心的土地上,“啪、啪” 几声,像谁往地上扔了几粒石子。没等泥土吸透那点湿意,雨点就密了起来,豆大的、冰凉的,砸在瓦片上是 “噼啪” 响,砸在窗纸上是 “噗噗” 声,砸在院角的水缸里,溅起一圈圈乱颤的涟漪。转眼的工夫,雨就成了瓢泼的架势,天地间像被人扯下一张巨大的白帘子,密得看不清对面的树影。远处的河水原是静悄悄的,此刻被雨砸得炸开了锅,无数水花翻涌着、跳跃着,河面上腾起白茫茫的雾气,雨和水搅在一处,分不清是雨在撕扯河,还是河在吞噬雨,只听见一片混沌的 “哗哗” 声,像是千军万马在奔腾,又像是天地攒了满肚子的委屈,终于忍不住嘶吼起来。

屋里,母亲是被那声炸雷惊醒的。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,她猛地睁开眼,胸口还在突突地跳,梦里那片看不清的黑暗还缠着她。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,借着昏暗的油灯抬头看,只见外婆坐在床沿,背对着她,身影被灯苗拉得老长,贴在土墙上,像幅模糊的剪影,连肩膀都透着僵硬。母亲下意识地往身侧摸了摸,被褥是空的,还带着点余温,却早已没了人的轮廓。心猛地往下沉了沉,她撑起半个身子,小声唤:“娘?” 外婆没回头,只是 “嗯” 了一声,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。母亲拽了拽外婆的衣角,那粗布衣裳被夜露似的潮气浸得有些凉,像浸了水的棉絮。她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软糯,像含着颗糖,可尾音里藏着的慌,连自己都没察觉:“爹咋还没回呢?” 窗外的雨正猛,顺着屋檐往下淌,成了道透亮的水线,“哗哗” 地砸在窗台下的石臼里,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半面墙。母亲仰起小脸,油灯的光在她眼里晃,映出满眶孩子气的担忧:“外面雨这么大,爹身上的褂子该湿透了吧?会不会冷呀?他早上出门时,我就说让多穿件,他偏说不冷……” 外婆的身子猛地一颤,像被窗外砸下来的雨点儿狠狠砸中了心口。那颤抖从肩膀开始,顺着胳膊往下传,连带着拽着她衣角的母亲都感觉到了,像抓住了一片在寒风里抖的叶子。她缓缓低下头,鬓角的碎发垂下来,像道帘子,遮住了脸上的神色 —— 只有她自己知道,那脸色有多白,嘴唇有多凉,牙齿正死死咬着舌尖,才没让哽咽漏出来,舌尖已经尝到了淡淡的腥甜。下一秒,外婆伸出手,一把将母亲紧紧搂进怀里。那拥抱紧得吓人,像是要把怀里的小身子嵌进自己的骨血里,勒得母亲的肩膀都发疼。母亲能感觉到外婆的胳膊在抖,不是轻微的颤,是抑制不住的哆嗦,像寒风里的枯叶,连带着声音都在发颤,埋在母亲颈窝里的脸,凉得像块冰。

外婆的后背也在微微起伏,一抽一抽的颤,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,咽不下去,也吐不出来,只能死死憋着,连呼吸都带着压抑的痛。 “娘……” 母亲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,小手微微动了动,想推开一点,又怯怯地缩了回去,只敢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喊了一句。外婆还是没说话,后颈的筋绷得像根拉紧的弦。她把下巴抵在母亲发顶,那处的皮肤凉得像块浸了水的玉,手臂却收得更紧,仿佛要把怀里的小身子揉进骨血里——好像这样,就能挡住窗外的风雨,挡住那些挡住那些不敢想的可怕念头。母亲闻到外婆衣襟上的味道,有皂角的淡香,还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像草木被打湿后的涩味。 雨还在疯狂地砸着屋顶,瓦片被打得 “噼里啪啦” 响,声响铺天盖地,盖过了屋里所有动静,连彼此的呼吸都被吞没。风也像头困兽在撞笼子,“呜呜” 地扑着窗棂,木框子发出 “吱呀” 的呻吟,像是随时会被撞碎。淮北平原上这个叫艾亭的小镇,西南角的这间土坯房里,母女俩就这么抱着,像惊涛骇浪里的两片叶子,只能用尽全力攥住对方。不知过了多久,油灯的火苗跳了跳,灯芯结了个黑花,屋里的光忽明忽暗,映着墙上晃动的影子,像两个相依的魂,风一吹就会散。她们抱着,等着,明明心里有个声音在尖叫,在嘶吼,把那个最可怕的答案喊得震耳欲聋,却偏要死死捂住耳朵,指甲都掐进了对方的肉里 ——好像只要不承认,只要还抱着,只要灯还亮着,那个答案就永远不会成真。 屋外的雨还在倾泻,没有半点要停的意思。那雨下得又急又猛,像是替这屋里的人,哭出了所有说不出的绝望,哭出了那些不敢喊、不敢想,却早已刻在心上的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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