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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远的心痛(11)

王光辉:2025-11-13   来源:原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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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:

唢呐声咽,送棺入黄沙。风停虫寂月如霜,吹一曲离殇,渡魂归乡。

佛说放下,道说归真,可他攥着牵挂的手,到最后都没松开。那些没说的爱,没尽的责,早成了他灵魂里的刺,拔不掉,也磨不钝。只有活着的人还守在这混沌里,他曾是家里的屋檐,挡过雨,遮过风,如今檐角塌了,漏下来的风霜,要妻子和孩子自己扛。这大概是他最痛的牵挂 ——一生护着的人,终究要独自面对这人间的难。 无论是任何宗教都讲放下,但真正的如何放下呢,无论是基督教的耶稣,穆斯林的穆罕默德、佛教的如来还是道教的老子,他们都没有能真正的放下,也只能度化他人的谎言而已,如果说真的放下,也只能是现在了。
“走吧”—— 邵木匠的号子从喉咙里滚出来时,带着木锯磨过老松的糙意,在静夜里撞出半圈儿回音。六个汉子早候在棺木两侧,闻言腰杆先沉下去半寸,杠子一下子压在肩头上,绳子发出细碎的 “咯吱” 声。棺木底沿离地面的刹那,一片枯叶慢悠悠飘下来,正好落在黑漆棺盖的寿字纹上,又被谁的袖口不经意扫开了。
舅舅的父亲走在最前头,他的布鞋踩过带露的草棵,没发出半点声响,仿佛脚底板裹着层旧棉絮。这条路他走了很多年,打小就在这河套里摸鱼、捉鸟,闭着眼都能数出老树歪枝有多少个分叉。可今晚他手里攥着根新折的柳棍,棍梢时不时往地上点一下,像在确认脚下的土地是不是真的。不知走了多久,他忽然停步。队伍跟着顿了顿,杠子被麻绳紧紧的咬着,似乎又沉重了一些。他抬手往斜襟里掏,右手的指节在月光下泛着青,像是被冻透了。摸出来的唢呐卧在掌心里,枣木杆儿被摩挲得发亮,铜喇叭口上留着半道月牙形的磕碰痕 ——那是二十年前跟师傅出活时,被祠堂门槛撞的。师傅当时笑着说:“磕一下,以后吹的调子就更贴人心了。”如今,师傅把这手艺连同这道痕,都交到了他手上。他把唢呐凑到唇边,先含住哨片试了口气。气流从喉咙里钻出来,带着点发紧的沙哑,在喇叭口打了个转,化成一声极轻的嗡鸣,像远处河面上漂过的水鸟叫。还好,没哑。 手臂缓缓抬起时,袖口扫过鬓角的头发。第一声腔从唢呐里淌出来的瞬间,周遭像是被按了暂停键。风刮过槐树叶的沙沙声突然断了,像被谁掐住了喉咙;草丛里正唱得欢的虫儿,尾音卡在半截,再没续上;河面上的冷光原是碎的,这会儿竟慢慢淌成一片软的,像蒙了层薄纱的镜子,映得岸边树影都柔和了三分。 西边的月亮却越来越硬。原带点黄边儿褪得一干二净,白得像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玉,照在人身上,骨头缝里都渗着凉气。星星早躲进了厚云,只剩几颗最亮的,也淡得像被水洗过的墨点,连眨眼的力气都没了。 他往前走,唢呐声就跟着走。时而低得像檐角漏下的雨,敲在青石板上碎成一片;时而陡然拔高,像谁站在崖边喊丢了的魂,拖着长尾音往云里钻。身后六个汉子的脚步声、邵木匠偶尔低哼的号子,都被这唢呐声裹了去,像掉进深水里,泛不起半点波澜。他渐渐忘了身后还有人,眼前的路忽然散了架。脚下成了没膝的黄沙,每走一步都要费尽全力。鞋底子陷进去,再拔出来时,能看见沙粒从指缝漏下去,细得像碾碎的月光。四周的树都枯了,枝桠张牙舞爪地伸向夜空,像被冻住的惊叫。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,喉咙干得冒火,却不敢咽口水 —— 怕一停,脚下的沙就漫过胸口。风呢?先前还在耳边蹭来蹭去的风,这会儿连个影子都没了。他侧耳听,只有自己的呼吸撞在沙粒上的闷响,像堵墙。头顶的月亮白得更狠了,像是要把荒漠里最后一点热气都吸走,连影子都被冻得缩在脚边,不敢舒展。骆驼该在的吧?那些背行囊的大家伙,不是总爱在沙梁上打盹?羚羊呢?它们的蹄子踩过沙子,不是会发出细碎的 “嗒嗒”声?他张了张嘴,想喊,却发不出声音。唢呐还在唇边,调子却跑得没了边,像条找不着家的蛇,在荒漠里乱撞。你们在躲什么?他在心里问。是躲这白得吓人的月亮?还是躲我手里这根快被吹破的唢呐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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