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记得清楚,她的生日是农历九月十六。她记得很清楚,在她三岁刚过完的时候。以前外公也有过几天不回家的情况,但每次回来,总会把她架在脖子上,带她去集上买麦芽糖、花头绳,让她看得高高的、笑得甜甜的。可那次没有。
在那个年代,除了周岁,孩子很少正经过生日,这规矩一直传到现在。外婆在世时,母亲几乎不过生日;我们兄弟几个如今也年过半百了,在父母面前,也从不敢提过生日的事。现在想来,母亲三岁那次生日,或许是外公特意给疼爱的女儿过的——也是最后一次。他说过,自己什么都不怕,就怕妻女活不好。
外公的父母走得早,唯一的哥哥也已成家,他牵挂他们,却不算揪心;唯独对母亲和外婆,那是揪心的痛呀。他怕啊,他怕母亲太小,如果有一天他和之前的那些人一样,被枪毙,被肢解,甚至被挖心。他不敢想,那样血腥残酷的场面,若是让年幼的女儿、年轻的妻子撞见,会把她们逼成什么样。与其让她们承受那样的惊吓与屈辱,不如自己安安静静地走,至少能留个体面,虽然不舍,但也没有办法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