友人常问:“何以对一把泥壶如此用心?”我笑而不答。他们不知,养壶如养心。在这日复一日的简单重复中,磨去的是我的火气与浮躁,养出的是耐心与从容。这把壶教会我:真正的变化,从来急不得;美好的包浆,需要岁月慢慢打磨。正如壶上“素心”二字所示,守住一颗朴素的心,时光自会给出最好的答案。

我的书房里,没有名贵的摆设,唯独在窗边的茶席上,供着一把其貌不扬的紫砂壶。它通身黯赭,既无华丽的彩绘,也无精巧的雕琢,只在壶腹一侧,以朴拙的刀法刻着“素心”二字。这把壶,我日日用它沏茶,已整整七个春秋。
记得初得此壶时,它胎骨干燥,色泽枯涩,敲击之声闷如瓦砾。制壶的师傅嘱咐:“壶如璞玉,需以茶养,以手抚,以心待。”于是,我开始了这漫长的养育历程。每日晨起,净手焚香,取适量茶叶入壶,冲入沸水。那“滋滋”的吸水声,是壶在畅饮生命的第一口甘霖。
养壶最忌急躁。我见过有人为求速成,将壶浸在茶汤中久煮,或是用茶巾反复用力擦拭。这般强求,养出的光泽浮于表面,如同假漆,失却了紫砂应有的温润内敛。我的方法极简:每次冲泡后,以沸水里外浇淋,再用柔软的棉布轻轻揩拭。余温未散时,以掌心摩挲壶身,让肌肤的油脂与茶汤的精华,在温度的作用下慢慢浸润。
变化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。约莫三年后,某日午后斜阳照在壶上,我忽然发现它已褪去最初的生涩,通身泛起一层幽暗的亚光,如古玉初醒。轻叩壶盖,声音清越如磬,与往昔判若两物。最奇妙的是壶内积起的那层茶山,日复一日的冲泡,让茶素慢慢凝结,在壶壁形成深褐色的积淀。那不是污垢,而是时光的沉淀,是千百次茶事凝聚的魂魄。
如今,这把壶已与我气息相通。即便偶尔投入白水,也能品出淡淡的茶香——那是它独有的记忆与馈赠。它的每一处棱角都在使用中变得圆融,每一寸肌理都在摩挲下愈发温润。它不再是一件器物,而成了有生命的伴侣,记录着七年来每一个安静的晨昏,每一次与茶独处的时光。
友人常问:“何以对一把泥壶如此用心?”我笑而不答。他们不知,养壶如养心。在这日复一日的简单重复中,磨去的是我的火气与浮躁,养出的是耐心与从容。这把壶教会我:真正的变化,从来急不得;美好的包浆,需要岁月慢慢打磨。正如壶上“素心”二字所示,守住一颗朴素的心,时光自会给出最好的答案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