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两点,老陈开始收摊。他把碗筷洗净归位,擦亮灶台,最后熄灭炉火。当三轮车吱呀呀地消失在巷子深处,这座城市才真正陷入沉睡。而那份面的暖意,却留在每个夜归人的胃里,化作明日继续前行的力气。这碗朴素的面,不只是食物,更是深夜里最温柔的守候。

巷口的拐角,路灯昏黄。每晚十点,老陈会准时推着他那辆改装的三轮车出现。车斗里装着炉灶、汤锅、案板,和几只码放整齐的料盒——这便是他的全部江湖。他不多言语,只是默默支起折叠桌凳,点燃炉火。当那口深腹铁锅里开始冒出带着骨香的白汽时,这座城市的夜,才仿佛有了真实的温度。
老陈做的是最普通的阳春面,却有着别处寻不着的讲究。面是他每日午后亲手揉制,用的是高筋面粉,兑上鸡蛋和少许碱水,反复揉压到面团光滑如绸。醒足时辰后,在案板上撒一层薄粉,用那根长长的擀面杖,一下一下,将面团擀成一张完美的圆。最后叠起、切条,宽细均匀,根根分明。这手艺,他坚持了三十年。
煮面的火候是关键。水要滚开,面条下锅后用长筷迅速拨散。老陈从不看表,全凭感觉。待面条浮起,再点一次凉水,如此两番,捞起时正到好处——熟而不烂,柔韧有劲。沥水的动作要快,手腕一抖,面条便乖顺地滑入白瓷碗中,叠成整齐的一窝。
最见功力的是那勺汤。不是敷衍的味精水,是真正的猪骨汤,从清晨便开始熬煮。大块的筒子骨敲开,慢火细炖六七个时辰,直到汤色乳白,胶质尽出。舀汤入碗前,先在碗底调入一勺秘制酱油、一小块猪油、几粒葱花。热汤冲下,猪油瞬间融化,葱香扑鼻而来,简单的调料竟能激发出如此丰腴的香气。
深夜的食客形形色色。有刚下夜班的出租车司机,呼噜噜吃完一大碗,额角冒汗,疲惫似乎也随热气蒸腾而去;有从KTV出来的年轻人,就着面条醒酒,喧闹过后需要一碗踏实;也有像我这样的夜猫子,贪恋这口温暖,在氤氲热气中整理一天的思绪。大家互不相识,却在这小小的面摊前,共享着同一种慰藉。
老陈记得每个熟客的喜好。给王师傅多舀一勺辣油,给李阿姨的面煮得软些,给张先生加个荷包蛋。这些细微处的体贴,让这路边小摊有了家的温度。有时生意清淡,他会点支烟,望着空荡的街口出神。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那背影里,藏着一代人的坚守,和一个即将消失的江湖。
凌晨两点,老陈开始收摊。他把碗筷洗净归位,擦亮灶台,最后熄灭炉火。当三轮车吱呀呀地消失在巷子深处,这座城市才真正陷入沉睡。而那份面的暖意,却留在每个夜归人的胃里,化作明日继续前行的力气。这碗朴素的面,不只是食物,更是深夜里最温柔的守候。
